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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不禁暗暗喟嘆,原來蓬萊派繁華之下,早已經成了一片鬼蜮了。
嬋九問垂云:“你說你是蓬萊派的守門神獸,原來守的就是這樣一座空島?”
垂雲點頭,雖然有些怕她,但還是正色道:“我家裡世代為蓬萊派看守門戶,曾經立下三大誓言:一,終身不得飛出東海;二,終身不得拂逆掌門;三,終身不得說一句謊話;如果違背誓言,即刻喙斷翅爛,粉身碎骨!”
他又補充:“對於我們鯤鵬來說,東海不過就是個小池塘而已。”
嬋九的關注點顯然不在東海,她嘻嘻一笑:“你既然看守門戶,卻說從沒見過廣清子,那還不是謊話?”
“我說的是‘沒見過你師父’。”垂雲的小臉上閃過一絲狡黠,“我可沒說‘沒見過廣清子’。”
“……”嬋九哼道,“這輪算你贏。”
他們在雕梁繡柱間穿行,漸漸走向島嶼高處,嬋九問道:“垂雲鳥兒,你帶我們去哪兒?”
垂雲說:“你們既然來了,不去拜見一下三十七位仙師麼?”他帶領他們去的正是山頂上的那座玲瓏塔,那裡供奉著蓬萊派的各位祖師爺。
“三十七個?”嬋九嚇了一跳,“聽說蓬萊派才延續九百來年,就算延續了五千年,也攢不到三十七個呀,把挑水打雜的都算上了嗎?”
垂雲一聽這話就不高興,對嬋九怒目而視。嬋九倒是知錯就改,連忙舉手:“我錯了,我道歉,我打嘴。”
寒山代替垂雲解釋:“雖然同是劍仙門派,但蓬萊派與崑崙派、峨眉派略微有些不同。”
簡單來說就是他們門派內部上下階層更森嚴一些。
崑崙派比較散淡,玉清真人慈眉善目、心胸寬廣,廣清子更是一點兒為人師表的樣子都沒有,即使是最末流的弟子也敢在師兄或者師父面前說幾句笑話;而峨眉派都是出家女尼,相互之間亦師亦友,亦姐妹亦母女,沒什麼隔閡。
蓬萊派弟子地位的上升就如鐘錶般精確,每隔五十年升一級,每一級都有一個類似“烘雲托月”“雪霽雲開”之類很華麗的名字,垂雲這種邊緣化的妖仙根本叫不全那些名字。偏偏蓬萊派對於這套升級系統異常看中,一如他們對於穿戴的講究,認為嚴格的等級可以督促弟子們練功。
“升級?”嬋九失笑,“幹嘛憑空搞出這一套來?升了級本事就自然長了嗎?”
寒山說:“本事倒不一定,只是年歲長了。”
他曾聽人說過,蓬萊派上一級弟子對下一級弟子可以頤氣指使,隨意責打辱罵。受了欺負的底層弟子不敢反抗也沒處訴說委屈,一心只盼望時間快些過去,自己好熬出頭,也有下一級師弟師妹可欺壓。弄到後來,師兄弟、師姐妹之間固然有情義深厚的,但互相痛恨厭惡、恨不得置對方於死地的不少。
他拿這個問垂雲,後者避而不答,想必傳言是真的。
“大家都是修仙的,見到比自己早入門五十年的都要畢恭畢敬,那見大師兄豈不是要三跪九叩,碰到師父要九跪十八叩?這種門派呆著多沒意思!”嬋九說。
“噓……”寒山捂住了她的嘴,讓她給垂雲一點兒面子。
說話間他們進入了玲瓏塔功業堂,三十七尊牌位在他們面前一字兒排開。除了蓬萊派真正祖師清玄真人以及他的兩位師弟外,其餘三十四位都是弟子身份,他們無一例外都曾經憑著修行年限升到了等級系統的最高級,然後在五百年天劫中灰飛煙滅。
“嗯……”嬋九問,“所以蓬萊派渡過天劫的到底有幾個人?”
垂雲說:“只有兩個,一個是祖師爺清玄真人,一個就是現任掌門明見上人。清玄真人八百年前雲遊去了,掌門之位傳了好幾代,奇怪的每一代掌門都無法渡過天雷劫,直到三百年前明見上人平安渡劫,這才有了名正言順的掌門人。”
寒山說:“不奇怪,崑崙派除了祖師,迄今為止能渡劫的也不過四個人——師尊、師叔、墨山師兄和我,其中師叔和墨山師兄瘋了,我則是作弊。”說著他對嬋九微笑了一下。
嬋九又想起了自己的內丹,還以白眼。
她喃喃:“看來五百年真是劍仙的一道坎,我的銅岩師父也是在渡劫中受了傷,所以才不能走路的。”
想起了銅岩師太,她不免有些難過,不管是峨眉還是崑崙,都沒有供奉除了祖師爺及各代掌門以外的弟子靈牌的習慣。再過若干年,等她嬋九從這世上消失,就再也沒有人會記得她那位溫柔可親的師父了。
寒山卻專注地靈牌中尋找,果不其然發現了明見上人和副掌門的,他指著問垂云:“二位仙尊死於誰人之手?”
垂雲說:“副掌門由於渡劫失敗,上人麼……我不知道。”
“不知道?”嬋九追問。
“真不知道,我從不說謊。”垂雲強調。
功業堂里再沒有什麼能引起嬋九的興趣,蓬萊島上又是空無一人,她突然想起蓬萊島保存著七寶之二——東海太歲和羅剎,便問:“鳥兒,你們的七寶上哪兒去了?”
垂雲顯得一頭霧水:“七寶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