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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嬋九落地,扶她起來,拉開門閂,扶她出去,穿過天井,走過迴廊,路過小花園,經過過道,進入偏院,來到管家一家的小院門前。
“快喊吧。”嬋九踢開虛掩著的院門說。
那丫鬟已經嚇得沒了判斷力,別人說什麼就做什麼,於是“啊,啊”地叫了兩聲。
“聲音再大些。”
“啊!”
再大些,你們管家睡得早,肯定沒聽見。”
“啊——!!!”丫鬟撕心裂肺叫起來。
這一聲頗具穿透力,估計半個縣城都能聽見,如果柳七在此,必定贊曰孺子可教。
嬋九等了片刻,瞅准了有人聽見叫聲跑出來了,趕緊躥到屋頂上做妖,什麼狐火啦青煙啦,最方便還是將美人蟒骨環指揮來指揮去,因為它自帶陰陽相生畫面及音效,晚上看比較詭異。
丫鬟雖然吭吭巴巴,就在暈厥的邊緣,但總算把嬋九教她的一番話說完了。管家嚇得面無人色,管家老婆往地上一坐,居然半天都沒能起身。
嬋九趕緊偃旗息鼓,躲進偏僻角落裡等待空虛道士上門。按說這縣衙里的人也真怪,明明鬧了狐妖,偏偏不肯請道士,自己敲鑼打鼓折騰了一宿,直到天色大亮所有人都疲憊不堪才罷休。
這都怪知縣老爺,他聽說老虔婆被狐妖整了,私下裡高興得要命,恨不得狐妖再來多整她幾回。
第二天他見人心惶惶沒人做事,又聽說縣衙裡面一鬧騰,外面也開始傳謠言,說他養在外頭的小老婆是狐妖!他大怒,心想什麼人把屎盆子故意往大老爺頭上扣?這才派人去請空虛道士。
空虛道士躍躍欲試等了一晚上,也著急得不行,接到信兒馬上就來了。來了先抬頭望氣,說:“哎呀不得了!此地妖氣瀰漫且氣色暗淡略呈灰黑,近日必有大禍,此所謂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小道道行尚淺,不能破此妖局,諸位還是另請高明吧!”說著拔腳就要走,縣太爺府上的眾人趕緊把他攔住,又塞給他幾十兩銀子。
“這個……”他一手摸著腰間錢袋,一手捻須作為難狀,“既然貴人摯誠如此,貧道也只好姑且一試,那就請擺壇吧!”
神志恍惚的知縣夫人被攙扶了出來,癱坐在法壇對面的椅子上。
空虛道士頭戴七星冠,身穿九宮八卦衣,面目堅毅披掛上陣開壇做法,先斬雞頭,後潑狗血,然後舞劍、燒符、噴水、搖鈴、招神,念貫口,劍指知縣夫人說:“哇呀冥冥玉皇大帝玉尊!一斷天瘟路、二斷地妖門!三斷人有路、四斷鬼無門!五斷邪師路、六斷巫師門、一切邪師邪法妖鬼無門!天羅地網不容情,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惡鬼妖物速速退散,免得燈蛾撲火惹焰燒身,自取滅亡!!呔!!”
一陣靜默,人們都盯著他,臉上滿是敬畏。
其實這時候嬋九應該跳出來配合一下,但她等得時間太長,以至於睡著了。
空虛道士只好再跳一陣,劍指天空:“萬物從事,自有法度,妖孽逾矩,禍害世人,還不快快現身,認罪伏誅!急急如律令!呔!!”
又是一陣靜默。
“……”空虛道士心想這姑奶奶怎麼關鍵時刻掉鏈子!幸虧他反應快,看到手邊有個大法螺,連忙拿起來就吹,因為狐妖耳目敏銳,只要嬋九還在附近就必定能聽見。
嬋九果然被吵醒了,她跳起來三步兩步上了屋頂,和天井裡的空虛道士打了個照面。於是空虛跳她也跳,空虛耍劍她就打滾,空虛念咒她就佯裝痛苦,空虛燒符紙她就抱頭;空虛說:“呔!呔!呔!”,她尖叫一聲滾下屋脊(當然是往背陰面滾的,往陽面滾人家都看見了)。
只聽空虛道士大喝:“妖孽法力已盡,速速取我的鎮妖寶塔來,貧道要將之永鎮其中,不出三日妖孽就會化作一灘血水,魂飛魄散,再也無法逃出生天!”
嬋九在空中翻了一個身,靈巧地雙足雙手落地,聞言啐道:“這王八蛋,一句好話都說不出來!”
她見任務已經完成,便腳底抹油跑了出了縣城,到空靈觀中等空虛道士。寒山也不知道跑到哪兒浪去了,這麼長時間也不回來,她進了道觀後發現寒山不在,心裡很不高興,賭氣盤在供桌上繼續打盹。
空虛道士也過了許久才回來,他要收拾東西打掃殘局,要收錢,要吃酒喝茶,席間還得發表一大套玄乎的言論。後來他晃晃悠悠、志得意滿地回到空靈觀,見嬋九以手支頭睡得真香,便笑嘻嘻地將她搖醒說:“多謝仙姑!”
嬋九白了他幾眼,習慣性地往樑上一跳:“幫你賺了許多銀子,對我卻一點兒幫助都沒有,還要咒我!”
空虛道士笑道:“仙姑宅心仁厚,小道永遠銘記在心。這裡有一貫銅錢,給仙姑仙長當路上的盤纏。”
“我要你的零錢做什麼?”嬋九嘟著嘴,又翻了個白眼。
“哈哈,不知仙長他……”說到這裡,空虛道士的表情突然僵住了。嬋九本來望著別處,見他不說話,便轉過眼來,結果這一眼把她嚇得不輕。
空虛道士的臉色竟然突然變得死灰!
這傢伙雖然長相寒磣,但臉色向來紅潤有光的!嬋九目光繼續向下,然後忍不住尖叫起來——空虛的腹部赫然多了一個血洞,足有手掌大小,鮮血正如決堤一般的往外潮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