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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被呵斥的一愣,本來樹林就遠,老爺子和木艾說起身份時,話音又低,所以,他們都未曾聽仔細,此時才知這女子不只是一個初出江湖之人,還是個朝廷命婦。他心裡一時就有些猶豫起來,自古民不與官斗,江湖與朝廷更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如果是自己一人,殺完人哪怕浪跡江湖,也許還會撈個不畏權勢的好名頭,可是,自己門派卻沒有長腳,如果真惹了官司,恐怕要受牽連,也許天一派百年基業就要毀於一旦了。
他抬頭看了看同樣一臉凝重的師傅,眼裡閃過一道狠戾。
顧雲生知道自己這個大徒弟少有的動了狠毒心思,想要把這些人都滅了口,可惜,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自家今日這般興師動眾的出來尋事,早被無數人看在眼裡,出了事是絕難隱瞞住的。
老頭兒微微搖搖頭,腦子裡靈光一閃,重新換了笑眯眯的神色,說道,“這彩頭倒是有趣,只是不知道木夫人是以什麼身份賭鬥?動起手來沒輕重,萬一不小心傷了夫人,我們天一豈不是要惹官司?”
“老爺子說笑了,都說江湖事江湖了,我與貴派今日生了罅隙,自然要以江湖身份做個了斷。當然,不管輸贏,只論彩頭,今日之事都不再追究。”木艾同樣微笑給出老爺子滿意的答案。
“那好,一個女子尚且如此豪慡,老頭子如果再遲疑下去,還有何顏面立於江湖。我賭了,傷損失命,各不相怨。我門下弟子也絕不會有任何一人懷恨相報。”老爺子說完哈哈大笑,雙手背負於後,傲然挺身,這一刻他好似找到了當年縱橫江湖,與人生死相鬥的熱血。“你們都聽到了,退後,沒有我的吩咐不得出手。”
中年青衣人臉帶憂色的應下,帶著一眾人等,扶著一昏一傷的兩個女子退出三丈遠。
孔喜等人也退到自家主子身後,手握長刀,隨時準備出手相幫。
木艾揀點衣角袖口並沒有什麼累贅之處,然後上前兩步抱拳說道,“顧老爺子請。”
“木夫人請。”顧老頭還禮之後,兩人騰身而起斗在了一處…
正文第三百二十章好花惹蜂忙
第三百二十章好花惹蜂忙
蓉城之南百里外,山巒疊嶂,密林成蔭,許許多多細小的山溪從山上林間流下,最終匯成一條洶湧大河,經由曲曲折折的河道流向遠處的涯城,最終奔向廣闊的海洋。
山巒深處一處平坦廣闊的山谷里,看似凌亂的散落了十幾處木屋,去隱隱成了半圓之勢,彼此守望,彼此相護。
此時夜色已深,月亮又躲進了雲層,給山谷更是添了一層暗沉,但是各棟木屋卻都是燈火通明,特別是中間那座稍大的屋子裡,還聚了十幾個人,有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有背手四處亂走的,還有細細擦著手中長刀的,各有所忙,想同的卻是臉上都滿是焦慮之色。
其中一位藍衣勁裝打扮的女子緊咬著嘴唇盯著里側屋門,好似要把手裡的木椅把手攥裂一般,她身旁的灰衣男子有些不忍,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瑤兒,聽大哥的話,別太自責,首領只是背上挨了一刀,養上半月一定就好了。”
叫瑤兒的女子聽著兄長的細聲安慰,所有的擔憂、自責、痛惜都爆發開來,眼裡突然落下大顆大顆的眼淚,嗚咽說道,“大哥,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瑤兒也不活了。”
灰衣男子眼裡閃過一抹憂色,偏頭看了看其餘眾人,都好似沒有聽見自家妹子的孟浪之言,微微放了心,依舊溫和說道,“不要這麼說,你以後還要嫁人生子,首領他…會好的。”
不遠處一位長相粗豪的黑衣男子,卻哈哈笑了,“首領就是死了也不虧,還有瑤兒當媳婦,可惜老蔣我孤家寡人…”
“行了,你就說出不什麼好話。”粗豪漢子才說了一半就被另一個白衣秀士打斷了,他搖了搖手裡的描金摺扇,說道,“不過是刀傷,就是帶了點毒,金老爺子也會處理乾淨的。”
他的話音剛落,就有人開門從內室出來,聲音略帶疲憊說道,“你就這麼信我,不怕我拿他試藥了。”
白衣秀士連忙笑嘻嘻上前,把說話的白鬍子老頭扶到椅上安坐,然後親手倒了溫茶捧到他身前說道,“金老喝茶,您老寬宏大量,怎麼還記得小子那點兒小錯呢。怎麼樣,首領的傷沒事了吧。”
老頭接了茶,喝了兩口,又看了看聚到身旁的眾人,“死不了,喝半個月藥湯等毒拔乾淨了就沒事了。今晚留下一個人照料,別人都回去睡吧。”
眾人長長出了一口氣,他們跟隨老大一年之久,闖過南蠻,端過匪巢,追緝各色官府通緝人物,無數次爭鬥里,早結下了生死相托的兄弟情義,特別是首領,幾乎每人都曾被他捨命相救過,他是他們從心裡認定的首領,如果他有事的話,這梵天宮桃花谷恐怕就要散了。而他們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終於過上安定日子的妻兒,又該怎麼辦?
粗豪大漢咧開大嘴哈哈笑道,“我留下照料首領,你們都睡去吧。”
白衣秀士舉起扇子敲上他的大頭,笑罵道,“上次你說照料我,結果自己睡死過去,害得我差點沒渴死,誰敢放心要你照料啊。”
粗豪大漢有些尷尬的撓撓腦袋,“那,那是意外,那幾日抓那採花賊跑得太累了。”
灰衣男子溫和一笑,“還是我來吧,這幾日沒有任務,也歇息夠了。”
眾人點頭,也沒有多客套,扶著金老出門回各自住處了。
灰衣男子起身就要推門進屋,卻見自己妹妹也要跟進去,微微皺了眉,說道,“瑤兒,你尚未出閣,這樣不妥,還是回去睡吧。”
藍衣女子眼圈微紅,臉上滿是乞求之色,“大哥,我就是想看他一眼,一眼就好。”
灰衣男子無奈,不忍妹妹如此低聲哀求,終於還是閃開放了她進去。
屋內的擺設十分簡陋,除了屋角的木床,就只有一張方桌和床頭邊的兩隻木櫃。
桌上和柜上都點了蠟燭,所以很是明亮。也把床上趴伏的男子照得十分清楚,深深擰起的眉眼,慘白的臉色,微微凌亂的長髮,甚至是裹了厚厚白棉布的脊背…
女子快步走到床前蹲下身子,屏息細細打量了男子好半晌,好似終於確定他還活著一樣,微微鬆了口氣。
灰衣男子伸手想要扶起她,卻被她哀求道,“大哥,讓我再看一會兒,就一會兒。”
灰衣男子這次卻沒有答應,掃了一眼床上眉頭似乎皺得更深的人,執意要拉起妹妹,低聲呵斥道,“瑤兒,不要這樣沒規矩,失了女兒家的矜持,將來你還要怎麼嫁人?”
藍衣女子哭泣道,“大哥,我…我誰也不嫁,我是他救回來的,我以後不論生死都只跟著他。”
灰衣男子有些恨鐵不成鋼一般,長長嘆了口氣,放下妹妹的手臂,狠狠揉了揉額頭,“可你也知道,他心裡沒你。”
“不,他心裡有我,若不然他不會捨命救我,我只要等,他一定會被我感動的。大哥,幫我,娘死時,你答應她要好好照料我,我這輩子就是要嫁他”藍衣女子淚眼朦朧的哭求著唯一的兄長,見他沉默不語,就扭頭繼續貪婪的看著床上的男子,伸出細細的玉指想要為他順順擋住眼睛的長髮,卻微微有些猶豫的停了下來。
轉而去拿男子身旁的長刀,灰衣男子正倒茶,見妹妹如此就是一驚,出聲喊道,“別動”
可惜他提醒晚了,藍衣女子猛然被一股大力打得坐到在地,愣愣的看著床上的男子,眼裡混合了驚喜、委屈等等神色。
床上男子如同被人動了尾巴的獅子一般,兩隻眼睛盛滿怒意,盯著女子良久,才有些吃力的把身旁的物事攬到手臂之下,低聲叱責,“出去”
女子被這兩個字打擊得臉色刷得慘白,眼裡立刻盈滿了眼淚,雙唇哆嗦著想要說什麼,卻在男子的瞪視下,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灰衣男子繞過桌邊兒,來到窗前,勉強笑道,“醒了,別介意,瑤兒不知道你的習慣,也是好意要幫你把刀放起來。”
藍衣女子聽見哥哥解圍,也像找到了主心骨,連忙抹了抹眼角的淚珠,低聲說道,“歐陽,我…我擔心你…”
歐陽卻沒有半點緩和之色,微抿的雙唇吐出的字句依舊冷酷無情,“叫我首領,出去”
藍衣女子再也禁不住心愛之人這般呵斥,大哭跑出門去。
灰衣男子跺跺腳,似乎想說歐陽什麼,但是最後卻變成一句,“你先歇息一下,我一會兒回來。”然後也追著女子出去了。
直到屋子裡清靜了,歐陽才悶哼一聲趴伏在床上,剛才動得太猛,背上的傷口一定是又開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