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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娃?幸丫頭?”歐陽老2哆嗦著嘴唇念出這兩個名字,腦中轟轟作響,如同憑空有炸雷落下一般,滿滿全是這院子和那十畝水田,原本以為大哥一家都死光了,這怎麼突然冒出兩個孩子,難道他要把田產都讓出去,這般想著,他那臉上就怎麼也擠不出一絲笑意來。
正文第四百八十九章
第四百八十九章
老鄭心裡一沉,就知自己猜得不錯,這齣了名摳搜的歐陽老2,一定不會歡迎侄子侄女回來,他連忙拿話點撥道,“二老爺這是歡喜傻了,禹娃和幸丫頭大難不死,找回故里,這都是歐陽先生在天之靈保佑。以後接了田產,好好過日子,歐陽先生這一脈香火就算續下來了。”
歐陽老2一聽這話,那臉色就更白了,不著痕跡的退後一步,勉強笑道,“那是,如果我那兩個侄兒侄女真是活著,大哥大嫂一定很是歡喜。不過,也許兩個孩子在外多年,過的甚好,還看不上咱們家裡這幾畝薄田和破瓦房呢。”
大禹正打量著舊日一家人生活的院子,見那兩棵父親最愛的合歡花樹下,居然蓋了間豬圈,兩隻黑豬哼唧著曬著太陽,西南角原本是花圃的地方,也建了茅廁,他心裡堵得越發厲害,心中千言萬語都堵在胸口,難出一句。
歐陽二叔卻以為他是默認了要接手田產一事,臉色就更難看,眼珠兒一轉,給自己婆娘打了個眼色,那婆娘聽得有人回來搶田產院子,早就想要跳腳大罵了,這下得了自家丈夫的示意,哪還能消停,立刻撕了頭上的布巾,一屁股坐到地上,開始打滾叫罵,“好你個作死的二混子,你娶我的時候明明說,有院子有田產,現在這是什麼事,從哪裡冒出個咋種,要搶田產,你要是敢讓,老娘就去縣衙告你,你這是騙婚,要下大獄”
她這些話明面上是罵歐陽二叔,實際把大禹一家都捎帶上了,大禹臉色就有些不好,記憶里二叔從來都是在白露城廝混,只要回來就是沖父母要銀子,父母常為這事拌嘴,本以為經過一場大難,爹娘沒了,還有個至親在世,心裡很是慶幸,沒想到二叔卻還是這般樣子,娶了個婦人反倒變本加厲的自私。
為何?不過就是一處被糟蹋得不成樣子的院子,和十畝水田,真是好大一筆家產啊。
幸兒被那婦人滿地撒潑的架勢有些嚇到了,伸手扯了哥哥袖子,小聲道,“哥哥,他們要什麼給他們就是。”
大禹未等說話,老鄭大叔卻急了,還以為小姑娘不懂事,連忙勸道,“你這傻丫頭,怎麼能說這話,你們不要田產,以後要怎麼生活,你要出嫁置辦嫁妝,你哥哥也要娶親啊。再說這是你們爹娘留下,你們接著是應該的,打官司告狀到哪裡也輸不了。”
歐陽二叔一聽這話,就瞪了眼睛,罵道,“老鄭頭兒,這是我們歐陽家的事,你一個外人插什麼嘴,難道是你招了騙子回來,想來分杯羹不成?”
那婦人也爬起來衝著老鄭大叔廝打過來,“你個死鰥夫,你們全家遭報應死絕了,你還想攪得我們家也不得好嗎,你個惡毒心腸的老光棍,我撓死你,我咒你們家斷子絕孫”
老鄭大叔一聽她辱罵去世的妻兒,也急了,一把扯下那婦人,怒道,“你們夫妻不能沒有良心,當年歐陽先生是如何待你們的,現在人家孩子回來了,你們已經享受了幾年,還要霸著不放,你們也不怕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劈你還差不多,多管閒事的老光棍你隨便領兩個人來,就說是我大哥的孩子,你明擺著就是打算謀奪我家田產”歐陽老2一聽他說起以前兄長待他的好,也覺心虛,忍不住也跟著婆娘咒罵,上前就要廝打。
“住手”大禹鐵青著臉,大喊了一句,震得撒潑的歐陽夫妻,連同一眾議論的村人都靜了下來。
大禹長嘆一口氣,拉了老鄭大叔退後兩步,抬眼沉痛望向歐陽老2,問道,“二叔,你可是不認我和幸兒這侄子侄女?”
歐陽老2眼珠子咕嚕嚕轉了半晌,乾笑道,“也不是不認,只是時隔這麼多年,你們上門就說是我兄長的子女,要奪我田產房院,我怎麼也要謹慎一些。”
“好,歐陽老爺的意思,小子明白了。原來一座院子,十畝水田,就可以讓你昧了良心,枉我爹娘當年為你那般費心操持。”
歐陽老2臉上有些掛不住,心虛辯解道,“這位小哥兒,話不能這麼說,我就是為了對得起兄長,才要好好看著他這份田產,不能輕易讓外人奪了去。”
大禹冷笑,“那好,歐陽老爺,你今日不認我們這侄女侄兒,你可不要後悔。”
不等歐陽老2說話,那婦人已經跳了起來,大聲罵道,“有什麼好後悔,不過就是兩個窮光蛋,如果你們有銀子,還跑這裡來搶這幾畝薄地”
歐陽老2也深以為然的撇撇嘴,沒有吭聲。
大禹眼裡的冷意慢慢散去,再看向他們之時,那神色已經如同陌生人一般,歐陽老2心裡突然就咯噔一下,覺得好似錯過了什麼重要東西,他仔細打量了大禹和幸兒兩人的粗布衣衫,半舊布鞋,奇形怪狀的背包,立刻重新堅定了想法,不再懷疑。
大禹翻手解下背上的背包,摸出一塊半兩左右的銀子來,遞到老鄭大叔手裡,說道,“大叔,這銀子你拿去,借你家的地方,幫我們兄妹置辦一桌酒席,然後請里正和村裡的長輩們來赴宴。”
老鄭大叔還以為大禹是要找里正等人為他們做主,連忙把銀子塞回來,說道,“大叔家雖然窮,但還有幾隻雞,張羅一桌酒菜不難,你就別破費了。先跟鄉親去我家,大叔自給你辦得妥當。當年歐陽先生可沒少為我們家狗剩子費心,我鄭大石可不是忘恩負義之人。”說完,他輕蔑的瞟了歐陽老2夫妻一眼,扭頭就要走。
歐陽老2夫妻氣得又跳了腳,正要大罵,大禹卻說道,“大叔,你誤會了,我們兄妹請里正和長輩們來,是為了請他們作證,我們兄妹把這院子和十畝水田送與這歐陽老爺一家,從此與他們再無瓜葛。”
“什麼?禹娃,你可不能犯傻,你妹子還小,以後花銀子的事情多著呢,你沒了田產要怎麼過日子?”老鄭大叔也急了,恨不得搬著大禹的耳朵吼上兩聲。
大禹心裡感激,但還是堅持把銀子塞到他手裡,說道,“大叔放心,我自有主意。”
老鄭大叔見他面色堅毅,雖然一身粗布衣衫,也難掩其不凡氣度,忍不住心裡就是一顫,不知怎麼就應了下來。
回身喊了一個年輕後生,“全哥兒,幫大叔領禹娃兄妹回我家,再請隔壁李嬸子來幫廚。”說完就匆匆跑走了。
那後生應了一聲,上前笑道,“兄弟,妹子,跟我走吧,我們家和鄭大叔家不遠。”
大禹道謝,扭頭深深看了一眼撒潑夫妻,冷笑一聲,牽著幸兒就出了院門,眾位鄉鄰一見沒有熱鬧可看,也就都散了。
留下歐陽老2夫妻站在院子裡,都有些驚疑不定,那婦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問道,“這小子是不是傻子啊?你大哥不是教書的嗎?老娘還以為要鬧上幾日,怎麼他這麼容易就不要這房子和地了?”
歐陽老2兩隻小眼睛轉了半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忍不住煩躁的一巴掌打在婆娘的肩膀上,呵斥道,“不要還不好,難道你想讓出去啊,快去餵豬,然後做飯”
那夫人嘟囔兩句,也不敢反駁,繼續去餵豬不提。
老鄭大叔在村里跑了小半個時辰,又請鄰人幫忙整治了一桌酒宴,菜是小雞燉的蘑菇,炒了個豆腐,煮了一碗鹹肉,又拌了幾盤青菜,湊了六數,從地窖里搬出半罈子包穀酒,就算齊活了。
待村裡的長輩和里正們上門,就開了席。
大禹先敬了酒,把今日之事一說,言明,十畝水田和院子他都不要了,只要鄉親們作證,以後他只奉父親歐陽廉的遺命,將來無論富貴貧窮,他們兄妹都與歐陽老2一家毫無瓜葛。
里正等人一聽不是因為財產糾紛,只是作證這樣的小事,就都應了下來。借著酒勁,派人去喚了歐陽老2來,當著院中趕來看熱鬧的鄉鄰的面兒,說道,“這外鄉歸來的兄妹,原是村中學堂歐陽先生的子女,今日自願放棄其宅院和十畝水田,贈予族叔。從此後,兩家無論貧窮富貴再無瓜葛。”
歐陽老2一聽,果然是要送他田產,怎有不同意?
里正立刻要了紙墨,揮筆寫了兩份斷親文書,分別讓兩方按了手印,簽了名字,各拿了一份,正式算作分了族。
村人憐憫大禹兄妹,又對吝嗇的歐陽老2一家早有怨言,難免就互相嘀咕指點著。歐陽老2自覺脊背被戳得發亮,乾笑兩聲就灰溜溜回了自家。
大禹又敬了酒,問了幾句村中情形,等幾位長輩和里正喝得半醉,就散了酒席,送了他們出門,回身又幫著老鄭大叔收拾了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