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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國侯,朕前幾日聽說戶部下邊有個刀筆小吏,晚歸回家,卻不小心掉進河裡淹死了,隨身帶的帳冊也都被水沖走了。那帳冊是何等重要之物,居然可以任由小吏帶回家?可見,這戶部平日裡都把規矩扔在腦後,太過忘形了。”
上官御風邊說邊頗有深意的看了老候爺眼,老爺子立刻會意,笑道,“陛下說的極是。老臣昨晚得了壇三十年的狀元紅,就找上武威侯的府里去拼酒,沒想到卻碰見了御史大夫吳明遠,一問之下,老臣才知,吳大人居然是武威侯的遠方親戚。吳大人在御史台里是有名的不畏權勢、嫉惡如仇,想必他這幾日也聽說那小吏之事了,只等著證據確鑿,就準備給陛下上書了。”
上官御風點點頭,心下十分滿意。先皇在位時,把周邊幾個小國都曾仔細梳理一遍,保證他們幾十年恢復不了元氣,就是為他登基後,可以專心致力於百姓的民生大事做準備。而他從小喜文厭武,少了周邊小國騷擾,更是徹底實施文治,所以對於先皇留下的幾家因軍功封候之府,他一直都是抱著防備冷淡的態度。
年前安國侯他那大公子機緣巧合得到新糧食,他立即獻與朝廷,沒存半點私心,後來更是探得五皇兒下落,幾事下來倒見其忠心。那武威侯平日稱病,朝廷中事從不插言,倒是個保守謹慎之人。他那世子也是個難得的將才,百齊犯邊之戰後又戍守石頭堡多年,全憑實力攀上高位。如今,他們兩府背後勢力也都甘心為他所用,以後,武將一系,必成他的又一利器…
半刻鐘後,安國侯從大殿裡走,面色平淡,剛要同旁邊的段公公客氣幾句,就見不遠處走來一人,圓滾滾的身材,小眼睛笑眯成一條,一身朱紅色官服穿在身上,如同一隻飽滿的大紅包,此人正是戶部尚書趙啟,朝中有名的笑面虎。
此時他見了安國侯?從大殿中出來,眼神里迅速閃過一絲疑色,但是臉上卻還是堆滿了笑容,客氣招呼道,“老侯爺,一晃幾月不見,身子骨一向可好?”
“不好,被人搶了財路,如果還好,就太過稀奇了。倒是大人紅光滿面,可是在那裡發了橫財?”安國侯半點兒客氣的意思都沒有,冷聲說道。
趙啟臉色有些尷尬,心裡再次把陳乾恨得更深,沒用的廢物,財路沒搶過來,折損了大半人手不說,還惹來安國侯的嫉恨,以後可要多加防備了。當下裝作聽不懂他話里隱含的意思,說道,“老候爺玩笑了,下官掌管戶部,如果真發了財,那也是咱們百花國發了財。嘿嘿,侯爺剛從裡面出來,陛下今日氣色可好?”
安國侯知道他是懷疑自己見陛下的目的,心裡冷笑兩聲,說道,“再有半月就是先皇的祭日了,陛下想念先皇,本侯剛給他說些了當年戰場之事,陛下此時怕是心情不佳。趙大人,還是自求多福吧。本侯先告辭了。”
說完也不理他,徑直奔著宮門慢悠悠走去了。
趙啟看著他走遠的背影,眼睛眯了起來,掩在袖子裡的手用力握了握,暗罵,老匹夫,等你將來落大我手裡那天,看你還能不能這麼神氣
隨即又換了副笑臉,按以往慣例,塞了張銀票孝敬求段公公通稟了。
朱雀大街丞相府,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高位多年的魏勛,半靠在書桌後的紫檀椅上,右手輕輕敲擊著桌面兒,面帶微笑,似乎正想到什麼歡喜之事。但是熟悉他的人卻會立刻加倍小心,因為他每次做出這個動作,都會有人倒霉。
果然,半晌過後,老爺子微微一嘆,“廢材雖廢,總算還可燒火,如果能藉機打壓一下趙啟一系,也算意外之喜。但是這盤棋卻要暫時歇歇了。”
“魏一。”老爺子低喊一聲,屋子裡突然有人應道,“在”。但是聲音發出的角落卻是空空如也。老爺子似乎已經習慣,慢聲說道,“花王城的丹丸停上一月,以示懲戒。傳信過去,讓他以現有人手暗中監察那女子,不可再輕舉妄動。去年種子不必再管,一定要保證拿到今年的新種。下去辦吧。”
“是。”隱形人答應一聲,再也沒有了聲音…
不提花都那邊的各自打算,木艾這裡卻依舊在過著她的小日子,她不信那人全軍覆沒之後,還有餘力和膽量再次掀起事端。
現在,她等的就是那人背後的勢力的反應了。她也是在賭,賭那些人是不是肯冒著曝光的危險和她爭鬥,還是退而求其次,選擇壟斷今年的新種子。不過,按她的猜測應該是後者。
正文第一百三十七章娘家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娘家人
夏至和冬至也忙完了手頭的活計,對著桌上的幾匹細棉布商量著給孩子們裁衣。
木艾想起了郭淮所說之事,招了冬至到身前細細詢問。
冬至平日裡雖然言語不多,性子平和穩重,大多時候教授栓栓針線,或者陪伴老太太說話,但是心思也是個極伶俐的。
木艾進城前吩咐每日給老太太送些點心和湯水過去,她每次都會多帶兩塊點心糕餅,悄悄塞給小花兒,或者偶爾虎子霸道踢打她時,上前幫忙解圍,這樣幾次下來,就和小丫頭相處極熟。但凡冬至問到什麼,沒有不細說的。
那日她和管家送走了栓栓後,都送了口氣,她正給辛巴fèng制夾棉襖,隱約聽見老太太那院子裡似乎來了許多人,期間還夾雜著哭聲。
冬至擔心老太太身體有恙,也不敢怠慢,連忙裝了盒點心,又到大廚房,盛了一大碗蘑菇雞湯,親自端了去西院,順便看看情況。
這才知道,原來是老太太的兩個娘家兄弟,帶了家裡的兒孫認門來了。冬至也不多話,放下東西,和老太太問了好,扯了個藉口就回了院子。
木艾聽了冬至的話,心裡感嘆,真應了那句老話,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老太太這兩個娘家兄弟終於出場了,多少年沒有想到來看一眼老姐姐,如今這個時候上門,只要不是瞎子,誰能看不出他們的目的。
吩咐春分在帶回來的東西里,挑了兩塊上好的棉布料子,一頂灰鼠皮的暖帽,還有兩盒城裡帶回的點心,想了想,又備了幾個精緻的荷包和鑄成花鳥形狀的銀錁子,囑咐了夏至照料好孩子,然後帶了春分冬至和小安一起去了西院。
午後的山村很安靜,偶爾有融化的雪水從房檐上流下來,滴答作響,更襯托出四周的靜謐安然。
木艾心裡盤算著是否給四個男孩子的院子裡添加一些滑梯之類的玩樂之所,一邊低頭跨進老太太院子。
遠遠的就見虎子站在西窗下踢打著小花兒,聽話音兒好像是小花兒打掃時不小心碰碎了什么小玩具。小花兒咬著嘴唇,滿面委屈,眼睛裡偶爾閃過一絲憤恨,但還是不敢動彈分毫。
木艾就皺了眉頭,春分知道自家夫人心裡不喜,礙於老太太面上又不能管教,連忙上前喊道,“小花兒妹妹,老夫人午睡可是醒了?”
小花兒抬頭一見木艾眾人,如同見了救星一般,立刻給虎子行了個禮告罪,小跑兒過來回話,“給夫人問好,老夫人午睡剛起,正陪著舅老爺們喝茶閒話。”
木艾點點頭,瞟了一眼已經鑽進大廳門裡的虎子,心裡無奈,同樣都是孩子,怎麼辛巴誠兒幾個都那麼懂事可愛,這虎子就半點兒上不了台面,難道真是遺傳了顧氏的惡劣基因?等到王書生搬來後,可要提醒老太太莫心軟,這孩子真要嚴厲管教上幾年,否則,放任他如此無禮霸道下去,將來說不定會惹來什麼禍事呢。
老太太正坐在主位上,面龐明顯有些消瘦,眉眼間掩了一絲愁色。抬眼見到木艾進來,臉上沒有喜色,反倒似乎更添了煩憂。
木艾幾步上前行了禮,然後站到她的身旁,半撒嬌似的笑道,“奶奶,仙仙只進城半月,怎麼您瞧著就瘦了許多,是不是太想仙仙了?”
老太太嘆了口氣,拉過她的手,拍了拍,臉色微微好轉,說道,“你這孩子,還知道奶奶會想你啊,那怎麼還去了這麼多時日?”
“奶奶不知道,我身邊的秋分丫頭平日裡不是總喜歡琢磨著做些點心吃食嗎?我這次就在城裡置辦了間點心鋪子,想著以後也多個進項,所以張羅開業多耽誤了幾日。”
冬至是常來老太太這裡的,看著自家夫人還站著,底下左右手座位上都坐了人,就轉身進了內室搬了個圓凳出來,放到了老太太座位邊上。木艾剛要坐下,卻又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笑道,“奶奶,是仙仙失禮了,只顧著心疼奶奶瘦了,卻沒看到家裡還有客人。”說著一臉歉意的看向下首的幾人。
木艾雖然換下了出門的錦緞衣裙,只穿了件家常的耦合色小襖,配了月白色的蝴蝶百褶裙,腳上的鞋子也是普通的白色小羊皮的靴,但是她頭上耳上戴著的,卻是用足有拇指大小的珍珠精心製成的首飾,手腕上的玉鐲和壓裙角的玉環也都是上等的羊脂玉,就算再不識貨的人,也能看出那絕對是價值不菲的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