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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木十七帶著滿臉笑意的進來,先給她見了禮,然後又指了身後一排四個大小丫鬟說道,“如煙小姐,這是我們鋪子裡的四個婢女,我帶來給小姐見禮。”
話音一落,琉璃幾人就齊齊跪倒,說道,“奴婢給小姐請安。”
如煙見他們如此,那心裡就如同喝了蜜一般,甜到冒泡,不必說,她也知道,一定是歐陽府里有什麼話送來了,而且還必定是好事,否則這些下人不會如此大禮巴結。她忍了心裡的狂喜,矜持的微微抬了抬手,說道,“都起吧,我可不是什麼主子,可受不得這麼重的禮。”
琉璃幾人起身,一個上前給如煙添茶水,一個從食盒裡往外拿點心碟子,兩外兩個就躬身站在一邊等候差遣。
琉璃雙手捧了茶杯送到如煙跟前,笑道,“小姐怎麼就受不得奴婢們這禮,以後奴婢們還要仰仗小姐多護持呢。”
如煙被捧的差點兒飄起來,想著以後一直會過這般被人伺候奉承的日子,那嘴角的笑怎麼也壓不下來。
木十七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就上前行禮說道,“如煙小姐,小的回府稟告過老爺之後,老爺說難得少爺遇上個合心意的人兒,他定是不會攔著,不過,我們府里有規矩,沒簽過賣身契的外人是不能進的,如果小姐願意簽張契約,就先在食為天住上幾月,畢竟以後大少爺也要掌管這鋪子,小姐多熟悉一下也有好處。待到幾月後大少爺出門回來,就抬小姐進府。”
如煙原本一聽要簽契約,就有些忐忑不喜,但是很快就被那掌管鋪子幾字勾去心魂,心裡飛快算計一番,若是歐陽公子回來不願納她過門,她畢竟頂著妾室的名頭在這裡住了幾個月,到時怎麼也會有些補償,就算沒有,這幾個月里她起碼吃穿不愁,如果運氣好能學到幾樣點心,以食為天的名望,別的點心鋪子不知多眼紅,到時候她把方子賣出去,也夠幾年衣食無憂了。
木十七見她沉默不言,知道她心內猶豫,又笑著拋出一隻誘餌,“我們老爺聽說小姐是落難後被大少爺所救,想必沒有什麼積蓄,所以,簽契約的銀子隨小姐開,以後進府時也好採辦些嫁妝。”
如煙一聽這話,是徹底放了心,就算那些退路都被堵死了,起碼還有賣身銀子在手啊。於是她點頭應允,說道,“那就勞煩掌柜寫張契紙吧,我雖流落在外,遭人欺辱,但卻是清白人家的女兒,賣身銀子不用多,可也不能少,五百兩就好。至於我那小丫鬟,跟隨我身邊多年,也是個忠心的,賞她二百兩吧。”
墨痕等人聽了,心裡齊齊倒吸一口冷氣,這如煙可真敢獅子大開口啊,居然要五百兩賣身銀,連個黑瘦的小丫鬟也要二百兩,還說什麼清白人家的女兒,難道她們就不是清白人家出來的,當初也不過二十兩銀的賣身價,真是厚臉皮,看她簽了契約之後,她們怎麼收拾她。
木十七好似早有準備一般,聽了如煙的價碼,半點都不曾猶豫刷刷幾筆,不到片刻就寫兩張賣身契來,又從懷裡掏出幾張銀票,數了七百兩齣來,一起遞到如煙眼前。
如煙沒想到他如此痛快,心裡一時後悔未曾再多要一些,只得伸手按了指印,又拉過旁邊猶豫的小丫鬟,逼著她也按了。
木十七收了兩張契紙張放進懷裡,半個字都沒再說,轉身就出了廳門,惹得正伸手拿銀票的如煙愣了愣,剛要開口詢問她的住處等事,卻見琉璃和墨痕麻利的收了點心碟子,雨晴和馨兒也拉了小丫鬟一起出去了,眨眼間只留了她一個人在廳里坐著。
她心中猜到有些不好,但是又安慰自己,幾個丫鬟可能是去給她安排住處和日用之物了,她畢竟是要做他們大少爺的妾,怎麼也是半個主子,她們怎麼可能慢待。如此想著,她也放心了,喜滋滋的摸著懷裡的銀票,等著來人請她。
可是她左等一個時辰,右等一個時辰,天色黑了下來,肚子也開始咕咕叫,卻還是沒人進來,她就有些發急,抬步出了廳門,隱隱聽著院子角落的一間房子裡有人聲說笑,就走了過去,結果就見她那小丫鬟正坐在長桌邊,捧著一碗白米飯,大口大口吃著,旁邊的琉璃等人還不斷給她夾著菜,吃得她是滿嘴流油。
她立刻怒火就衝上了頭頂,自己還在廳里空等,她們幾個奴婢不去伺候,反倒在此吃得熱鬧,她有心想藉此立威,邁步進門,張口借著自己的小丫鬟,指桑罵槐,“好你一個小賤人,主子在廳中未曾用飯,你倒先吃上了,沒規矩的東西…”
小丫鬟跟在她身邊多年,可是清楚她的手段的,嚇的放下碗筷,就要跪下。
可是沒等她起身,離著門口最近的馨兒就放下了手裡的碗筷,幾步上前,一個耳光就扇在了如煙的臉上,“你罵誰小賤人呢,嘴裡給我乾淨一些,都是丫鬟,她賤你也高貴不到哪裡去,憑啥你沒吃飯,她就吃不得啊,她做了一下午活,你可半點的力都沒出,還有臉要飯吃,今晚你餓著”
馨兒的聲音又脆又響,說話又快又急,直讓墨痕琉璃和雨晴覺得心中解氣。
如煙卻被打的怔愣了,她從小被養著做樓里的紅牌,就算犯了什麼錯事,老鴇怕打壞了她的皮相,多是餓她幾頓就算了,這般被人家一個耳光響亮打在臉上還是第一次,她伸手摸了摸有些麻木的臉頰,下一刻,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尖叫了起來。
馨兒手下也不慢,一反一正兩巴掌立刻又招呼了過去,墨痕激動的拽了琉璃的手,小聲說道,“我怎麼不知道馨兒這般厲害,這巴掌打的,真是太解氣了。”
琉璃也嘴角彎彎,笑道,“我聽這小妮子說過,她家繼母最是擅長撒潑打人,這才讓她試試,沒想到還真厲害啊。”
兩人歡喜說笑著,那邊如煙的小丫鬟已經嚇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雨晴給琉璃和墨痕使了個眼色,就帶了她從旁邊小門出去了。
如煙被抽了三巴掌,終於不再尖叫了,伸手就要拽著馨兒廝打,馨兒人雖長的小,卻是四個丫頭裡最有力氣的,一把揪住如煙的胳膊,就把她慣到了地上,一隻繡著雙蝶的墨綠繡鞋死死踩上她肚子上,叱罵道,“怎麼,還想跟我動手,兩個你也不是我對手,還是老實呆著得了。”
墨痕和琉璃這時也走上前,假惺惺勸道,“哎呀,馨兒妹妹,人家是剛來的,什麼規矩都不懂,說給她聽聽就是了,怎麼還動上手了。”
“可不是,你也不怕手疼,明早還要烤蛋糕呢,那可是個仔細活兒,離了你,我們可做不了。”
兩人說著就拉了馨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半點兒沒有搭理躺在地上緩氣的如煙。
如煙在冰涼的地面上躺了好半晌,被打懵了的腦子終於清醒了過來,這怎麼和她想像中的這般不同,不是應該所有人都對她畢恭畢敬,甚至巴結奉承嗎,怎麼還敢如此膽大包天,對主子動起手來了,難道是哪裡出了問題,還是這一切都是做夢?
她爬了起來,看著墨痕幾人發呆,墨痕是四個人里最年長的,行事也穩重,但是美中不足就是容易心軟,看著如煙被打的鬢髮散亂,臉頰高高腫著,水綠的衣裙上都是灰塵,於是嘆了口氣,上前低聲說道,“如煙姑娘,你既然簽了契約,就同我們一樣是做奴婢的,還是不要指望著像以前那般頤指氣使,你好好做活,我們自然不會欺負你。”
如煙聽了她的話,回過神來,上前就抓住她的胳膊,恨聲高喊,“什麼奴婢,我是你們大少爺的妾,我是主子,你們居然敢如此欺辱我,我要見你們老爺”
馨兒嗤笑一聲,“誰家的妾算是主子?你腦子瘋掉了吧,我們大少爺會要你做妾,你做夢呢吧。”
琉璃也笑道,“如煙,不管你以後能不能當上大少爺的妾,你如今都是這鋪子裡的粗使丫頭,還是先認清自己的身份好。”
墨痕原本是不忍看如煙狼狽模樣,但是被她掐著胳膊搖晃,吃痛之下也就抹去了那點憐憫之心,甩開她的手,走回桌前,再不肯理睬她。
馨兒揉著手掌,一邊瞄著如煙豬頭一般的臉孔,一邊說道,“都怪你這不識相的,攪得大夥都沒吃好飯,罷了,你也受了教訓了,先給你安排住處吧。”說著上前,扯了如煙的胳膊,就把她拉出了門外。
西廂房北屋裡,靠門邊兒是兩隻銅盆架,搭著雪白的棉布巾子,窗下安著一張長榻,上面放了一隻雕花小矮几,再往裡則是一張烏木桌兒,圍著四把椅子,桌上一隻長頸瓶里插著幾隻桂花,悠悠的香氣溢滿了屋子,靠著里側有兩張大床,妃色的紗帳,銀紅色的細棉背面,繡著大大的纏枝蓮,牆上掛著的也是工筆花卉和侍女的畫軸,整個房間布置的很是雅致溫馨,讓人一見就知是女子的住處。
雨晴拉著嚇得直哆嗦的小丫鬟,笑著坐在桌邊,給她倒了杯茶,然後牽了她的手,笑道,“剛才可是被嚇到了,放心,你馨兒姐姐就是脾氣急了些,平常輕易不發火的,以後咱們一起做活,相處長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