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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兒被兩人這般折騰,睫毛抖了抖就醒了過來,聽得辛巴哭聲,就啞著嗓音問道,“辛巴…你怎麼哭了,那壞蛋又打你了?”
辛巴怕他惦記,連忙說道,“沒有,沒有,誠哥,你好好躺著,一會兒再喝碗粥,就徹底好了。”
小狗子在旁邊聽得兩人說話,忍不住插言道,“嗯…那個粥,恐怕要晚上才能喝到,咱們一日只能吃一頓。”
“什麼?一頓?”辛巴昨日水米未進,又擔憂照料誠兒半宿,早覺腹中空空,此時聽說沒得早飯吃,就有些惱怒,再看看尚未恢復的誠兒,不吃些東西,病怎麼會好的快,於是就轉著眼珠兒琢磨著是否要再去鬧上一場,要碗米粥回來。
小狗子與他們相處一夜,親近許多,擔心辛巴再挨打,就說道,“今日輪到我去幫嬌娘子燒火,不如我求求她,也許她心一軟,就能賞我一碗米粥。”
辛巴想起昨日見到的那個女子模樣,也不像個善類,搖頭說道,“別求了,她不會…”他剛說到一半,突然瞧見兩隻潮蟲從爛稻糙里鑽出來隱進牆fèng里消失不見,腦子裡靈光一閃,居然真讓他想出個好辦法來。
扭頭看看旁邊的幾個孩子都還在睡著,就拉了小狗子,趴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一會兒咱們抓幾隻死蟲子,燒火的時候,你偷著扔到粥鍋里,那什么娘子肯定就嫌噁心要倒掉,咱們就能端回來喝了。”
小狗子聽得眼睛都亮了起來,連道,“木大哥真聰明,上次嬌娘子頭髮掉進菜里了,林閻王還打了她一巴掌,如果她看見粥里有蟲子,一定要倒掉。”說完,他就低頭翻開爛稻糙,抓起了蟲子,辛巴大喜,也連忙上前幫忙。
過了不到一刻鐘,孩子們就都爬了起來,各自如昨日一般麻木的繼續壓腿,翻跟頭,吊嗓子,小狗子袖子裡藏了兩隻死潮蟲低眉順眼的進了灶房。
辛巴心裡惦記小狗子,就留了誠兒一個人躺在板鋪上,不等林閻王拎著鞭子來罵,就主動拿了大掃帚開始掃院子,林閻王還以為他被昨天那頓打嚇住了,滿意的回去繼續睡回籠覺了。
辛巴偷偷盯著灶房門,等了不到兩刻鐘,果然聽得裡面傳出女子的喝罵之聲,他連忙湊了過了,剛要抻頭向里望,就見小狗子端著個陶盆,被那嬌娘子拎著耳朵扔了出來,腳步踉蹌著差點摔倒。
正文第四百五十三章出逃(一)
第四百五十三章出逃(一)
辛巴立刻扔下掃帚跑過去扶住了小狗子,小狗子衝著他急急喊道,“快回去取碗來,快!”
辛巴一愣神,扭身就往回跑,果然,在嬌娘罵了一句,“一群餓死鬼,就知道吃,撐死你們才好呢。”之後,門廊里的孩童們都明白了,今日灶房裡有吃食分出來,於是一窩蜂奔著小狗子跑去,小狗子瞬間就被圍在了中間,他死死護著手裡的陶盆,大聲喊著,“都別搶啊,用碗盛。”
可惜,這盆連過年時都很少能吃到的肉末粥,徹底引爆了一眾孩童對吃的渴望,哪裡還顧得回去拿碗,仿佛不知道燙一般,伸手就抓,直接添進嘴裡,然後再去抓。
小狗子生怕粥被搶光了,蹲下身子,死死護著陶盆,惹得幾個抓不到粥的孩童就抬腳踹他,辛巴終於趕來時,他已經挨了十幾腳了。
辛巴一看小狗子被圍在中間也急了,伸手扯開幾個孩子就擠了進去,左右開弓,在陶盆里舀了兩碗,喊了一聲,“小狗子咱們走!”
小狗子見他搶到了,就鬆了還剩小半下米粥的陶盆,跟著他跑回了屋子。
兩人坐在板鋪上大口喘氣,辛巴放下兩碗粥,剛要得意的說些什麼,卻看見小狗子兩隻手臂因為死死抱著陶盆被燙的通紅,頭髮也扯亂了,右臉紅腫,清晰的印著五隻指痕,身上更是被踹得都是腳印,他心裡驀地一酸,忍不住拉了小狗子的胳膊,輕輕吹了幾口氣,哽咽說道,“小狗子,你相信我,我真的是逍遙王,我一定會帶你逃出去,帶你吃好吃的,帶你…”
誠兒見了小狗子的慘狀和板鋪上那兩碗粥,也明白了過來,掙扎著坐起來,拉了小狗子另一隻胳膊,“還有我…我家也有好多銀子…”
小狗子見他們倆個如此,也不好說不信,就憨憨咧嘴一笑,卻抻到了嘴角的口子,疼得嘶了一聲,然後抽出手,端了一碗粥給誠兒,說道,“咱們快吃吧,一會兒林閻王又該來催了。”
“好。”誠兒和辛巴應了,誠兒因為是病著,被小狗子和辛巴強硬要求喝下一整碗,剩下一碗,小狗子和辛巴才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起來。
小狗子從小到大就沒喝過這樣稠的米粥,何況裡面還是帶肉末的,所以,每喝一口都要在嘴裡含上一會兒,滿臉幸福模樣,讓辛巴看得心中五味陳雜。
原本在家裡,早飯桌上只粥就三四樣兒,他還常鬧著不肯吃,纏著媽媽烙盒子,炸雞翅,如今落難至此,要分喝一碗混著蟲子的肉末粥添肚子,他才知道,自己當初是多麼的不知珍惜,多麼的該打。
如果這次他們能逃出此處,他發誓以後再也不挑食,再也不惹媽媽生氣,再也不浪費糧食…
三人剛剛放下陶碗,林閻王就在外面罵上了,誠兒怕辛巴挨打,又覺喝了粥身上有了力氣,堅持與辛巴一同出去,今日林閻王指派的活計是劈柴,辛巴揮動斧頭,把那碗口粗細的木頭當做林閻王在劈,誠兒就負責撿起碼整齊。兩人合力,終於在晚飯時都喝上了稀粥,晚上三個人照舊擠在一處躺著,辛巴和誠兒低聲給小狗子講著家裡的事,小狗子含笑聽著,眼裡滿是嚮往的光芒,偶爾插上一句,問那蘋果是什麼味道,問去哪裡找那麼多雞翅膀油炸,不時讓辛巴和誠兒嘻嘻笑出聲。
直到亥時末才睡去,瘦猴和憨牛以防萬一,故技重施,又給誠兒餵了片退熱藥,最後一瓶泉心水也分光了。
如此這般,白日餓著肚子做活,晚上趁著眾人睡去,辛巴偷偷出去探了兩次,終於定下從東南角那處稍矮的院牆翻出去,正巧那旁邊就是木器架子,搬個小矮缸,倒扣在牆下,翻起來也有墊腳的地方。
誠兒這幾日沒有再發熱,身子徹底恢復了過來,三人於是背著其它孩子議定今晚出逃,想著晚上就能逃出這裡,辛巴和誠兒做起活兒來都勤快了三分,看得林閻王還以為他們終於懂得識時務了,又鬆了幾分戒備。
結果,正是應了那句話,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晚飯後,辛巴三人正努力裝作和平時一樣靠坐在板鋪上,實際上心裡都焦躁不安的等待夜深之時,這時,院子外面突然想起了砰砰的敲擊聲,不到片刻好似有人開了大門,車輪吱嘎吱嘎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小狗子細聽片刻,立刻變了臉色,誠兒猜出不好,問道,“小狗子,可是有什麼不妥?”
小狗子尚未開口,門外已經想起了一個jian細陰狠的聲音,“還在屋裡裝什麼死,想吃鞭子不成,戲班子回來了,快出來卸車伺候。”
本來躺在鋪板上的孩童們聞言,立刻麻利的穿上鞋跑了出去,小狗子一邊拉著辛巴和誠兒往外跑,一邊焦急的低聲說道,“什麼都別問,幹活兒勤快點兒,小心挨打,回來我再說。”
誠兒和辛巴只得咽下嘴邊的疑問,跟著大伙兒跑進院子,院子裡停了四輛馬車,車邊兒上站了一個中等身形的男子,臉盤白淨,小眼睛,下巴上留了一把稀疏的鬍鬚,此時好似懊惱孩童們迎接來遲,一巴掌抽在最先趕到的一個孩童臉上,然後惡聲惡氣的吩咐眾人從前兩輛大車上往下搬木箱子,旗杆,塗了金漆的長槍、刀劍,牛皮大鼓,銅鑼等物。
第三輛車裡下來四五個面色有些疲憊之色的年輕女子,打開東廂房的門徑直進去了,有兩個孩童立刻極有眼色的跑到灶房去打了熱水送進去。
最後一輛車裡則是七八個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子,懷裡抱著幾樣小巧樂器,隨手拎了兩個孩童吩咐幾句,也進去了西廂房。
不一時,車上的物件兒卸空了,那留了山羊鬍的男子就又攆了眾孩童回倒座房裡繼續關著,然後整理衣帽,恭敬的進了正房,立刻裡面傳出他與林閻王的說笑聲。
小狗子扯了辛巴和誠兒進了屋子,找了個角落,打量著其它人沒有多注意他們,就低聲說道,“咱們怕是錯過逃出去的好機會了。”
“為何?”辛巴和誠兒都皺了眉頭問道,小狗子嘆了口氣,“剛才那人,我們都叫他二閻王,心思最是歹毒,林閻王只要你認真做活,就不會挨打,可這二閻王卻閒著沒事就以折磨我們為樂,上次就因為他洗臉時耳朵里進了水,遷怒之下,就說要我們練習憋氣,硬是按著小毛子的頭浸在水盆里,差點沒嗆死他。他又會溜須拍馬,那林閻王對他很是信任,前些日子他帶著戲班去蓉城趕場子了,本來說要耗上半個月的,沒想到回來這麼早。只要他在,林閻王就不管事了,他手下那幾個男子會輪著值夜不說,就是咱們屋子裡這些人都會互相看著,因為萬一有人逃走,不管抓沒抓回來,所有人都要被二閻王抽上二十鞭餓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