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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了下來之後,酒肆的小夥計們掛了大紅燈籠在廊檐下,看上去很是喜慶熱鬧,不遠處的花叢里不知何時聚了一桌兒書生在高談闊論,做了幾首歪詩酸文,惹得他們笑得腹痛,最後結帳慢步回了客棧,還是滿臉笑意。
那小夥計因為收了如煙的銀子,心裡又不喜大禹表面正派,背地貪戀美色,於是只陪笑說了兩句客套話,就看著他們上了樓。
彩雲走在前面,邊上樓邊笑道,“小姐,您先去大少爺房裡坐坐,等我們給被褥熏了香,兌好洗澡水,再請您回來。”
幸兒應下,“好啊,我不給你們添亂。”
到了門口,彩雲追月開了天字二號的房門進去了,幸兒搶先兩步開了旁邊一號房的門,也不等走在最後的哥哥,三兩步跑了進去,一下撲在床上,喊道,“累死我了,我好想家裡的…”
她的話說了一半,就感覺身下的被子好似有什麼東西,伸手一摸,滑滑膩膩,還有些冰涼,她嗷得一聲就跳起來,一個箭步竄進正進門的哥哥懷裡,驚聲喊著,“蛇啊蛇啊哥哥床上有蛇”
本來女子就害怕蛇蟲之類,她又是在淬不及防之下摸到,驚恐之意就比平日在山間看到更甚,死死摟著哥哥的脖子,聲嘶力竭的尖叫。
大禹還真以為床上有蛇,抱著妹妹退到門邊,一邊用力拍著她的背,安撫哄勸她,“幸兒,不怕,不怕哥哥在,哥哥馬上就抓了它扔出去啊…”他這樣說著,就抻頭向床上看去,卻驀地睜圓了眼睛,那床上被子裡居然探出一個女子的頭來
他當即厲聲問道,“你是誰,為何在我房裡?”
那女子臉色漲紅,一邊伸手去拿床頭的衣裙,一邊低聲說道,“公子,奴家是如煙啊。”
大禹仔細一看,可不正是白日糾纏他的那個女子,心裡暗恨,酒樓里鬧了也就罷了,此時居然還追到他房裡來,生生嚇得妹妹如此驚恐,他有心喝罵,又見不得她那一身白花花的臂膀和胸脯,於是趕緊扭過頭去,繼續哄幸兒。
這時,樓上樓下聽見幸兒剛才尖叫的人都跑了過來,最前面的是滿臉驚色的彩雲和追月,手中還提著短劍,她們身後就是店小二和住在近處的幾個男客。
大禹深恨如煙糾纏不清,嚇了幸兒,於是也不攔著眾人,結果如煙衣裙正穿到一半,那些該看的,不該看得,就都被一眾衝進來的男子看了個完整。
如煙就算是青樓女子,每日裡做皮肉生意,但那也多是在晚上,這樣衣衫不整被眾多男子圍觀,還是第一次,所以,這次輪到她尖叫了,手忙腳亂想要快些穿好,但是越忙亂卻越穿不好。
圍觀眾人雖然假裝守禮轉過頭去,其實眼角都在瞄著那些讓他們心癢之處,畢竟這樣的便宜不是每日都能遇到的。
如煙那小丫鬟趕到樓上時,門口已經圍了不下二十人,她仗著身形小,一路擠了進去,一見自家小姐的模樣,她還以為小姐已經成事,打算藉此逼迫歐陽公子收留呢,於是一邊上前幫忙整理衣裙,一邊對著門邊兒的大禹喊道,“歐陽公子,小姐已經是你的人,還求您憐惜啊,如果您扔下小姐,小姐只有一死保貞節了”
旁邊眾人多是男子,聽了這話,剛才眼睛又占了便宜,就多了些為柔弱女子主持正義的心思,看向大禹的目光就帶了譴責。
歐陽聽得是火冒三丈,她們做下這等下濺事,居然還要逼迫自己就範,好再今日先進來的是幸兒,否則他還真有嘴說不清了,當下,他冷聲喝道,“閉嘴我中午在酒樓之中從外人手裡救了你們,你們哭喊著要做奴婢侍妾,我已經拒絕過了,沒想到你們居然還如此不知廉恥的藏到了我的房中,如果不是我妹妹先進來,豈不是就被你們賴上了,一個青樓女子,居然還有臉嚷著死保貞潔,真是可笑今日算我瞎了眼,救得你們這忘恩負義之人,如果你們再如此糾纏,小心我送你們去見官”
說完,他喊了彩雲追月,“收拾行禮,咱們換家客棧”
彩雲追月高聲應了,彩雲轉身回二號房去收拾行禮,追月就上前兩步要去收拾大禹的衣衫,大禹見那衣衫疊得整齊,與早晨走時不同,就知道是如煙動過了,於是又說道,“那衣衫不要了,我嫌髒”說完,起身拉了幸兒分開人群走出去。
客棧掌柜和小夥計兒本來都被擋在外面張望,聽得他說退房,就連忙跟在他身後賠罪,大禹卻連理都沒理他們,押在櫃檯的五兩銀子也不要了,帶著妹妹和兩個丫鬟直接去了縣城東,找了家離福全最遠的客棧住下。
那掌柜猜到是小夥計收了好處,才惹出這事,狠狠責罵了他,罰了一月工錢,然後又一腳踹在他屁股上,“還不上樓去把那女人攆走,還留著她繼續壞咱們店的名聲啊。”
小夥計苦著臉,心裡恨極,本來他還以為是你情我願的勾當,沒想到居然會惹了這樣的禍事,他就把一腔怒氣都撒到了如煙主僕身上。
上得樓來,他分開看熱鬧的眾人,大聲呵斥如煙主僕道,“還等什麼,還不趕緊走,一個青樓女子,還裝什麼貞潔烈女,不就是想攀上個富家公子嗎,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
旁邊看客有那對如煙動了心思的,就出聲維護道,“你這夥計,人家如煙小姐也是走了眼,哪知道那公子如此不解風情。”
說著他就上前幾步,笑嘻嘻要去拉如煙的手,“如煙小姐不必傷懷,請去在下房中小歇一晚,如何?”
如煙這時衣衫總算整理好了,恨不得找個地fèng兒鑽進去,一見這人上來動手動腳,就驚叫著往旁邊躲閃。
旁人雖然看不慣這男人的色相,但是也同樣不恥如煙這樣主動爬上男子床的,所以,都看著熱鬧,並不上前幫忙。
如煙好不容易在小丫鬟的維護下,慌亂擠出了房門,一口氣跑到街角找了家小客棧,要了間房住了,抬手就給了身側的小丫鬟兩巴掌,“都是你這賤婢,讓你下樓,你就真睡死了,也不看著點,怎麼就讓那死丫頭先進了門”
小丫鬟心裡委屈咒罵,但是卻不敢真的開口回罵,她那賣身契可還在如煙手裡攥著呢,一邊捂著紅腫的臉頰,一邊轉著眼珠兒想著主意,“小姐,今日是時運不濟,被那死丫頭撞破,歐陽公子一時難堪,才如此絕情,如若是他先進房,必定已經成事了。”
如煙恨恨的咬著下唇,心裡詛咒幸兒為何壞她好事,又盤算著以後打算,聽得小丫鬟如此說,也越覺得是這道理,於是,打定了主意,“既然歐陽公子礙於情面不肯在此收了咱們,那咱們就去蓉城等他,日後他辦事回來,見咱們已經在他府里住了一段時日,必定就不會再推辭了。退一步說,如若他真是不近女色,趕咱們走,也要給咱們拿些遣散銀子。”
小丫鬟連忙點頭,如煙瞪了她一眼,又罵道,“沒用的東西,還不去要水給我洗浴。”
小丫鬟被罵得又縮了縮頭,轉身跑了出去。
大禹絲毫不知道,他無意惹到的牛皮糖又生了新的主意,安撫好了妹妹,第二日一早就騎馬出了清平縣,遠遠回頭見那城門遠了,前路上又沒有什麼人攔阻,才長長鬆了口氣,原來女子是這般麻煩的物事,比洪水猛獸更讓人畏懼。
幸兒知道昨晚那床上藏的是白日碰上的美貌女子,也就不再害怕了,反倒覺得有趣,此時見哥哥這般臉色,就笑得滿臉古怪。
大禹抬手敲了她的頭,說道,“笑得這般模樣做什麼,記得以後見到媽媽時,不能說起這事。”
幸兒歪著小腦袋,“不說也行,那就要看哥哥拿什麼封我的口了?”
大禹無奈,說道,“好吧,進了涯城,給你買套新衣裙。”
“還有彩雲和追月”幸兒歡喜時還不忘為兩個侍女爭取利益。
“放心吧”大禹應了,一馬鞭揮在馬屁股上,帶著三人向涯城趕去。
再說蓉城那裡木艾帶著谷中眾人,忙了足足六七日,才把東山的蘋果和南山的梨子都摘了下來,釀成果酒,因為酒莊等著開業,沒有功夫窖存,就統統把酒罈子埋進了空間裡,不過一日拿出來,酒水裡就有了年久沉澱出來的那種醇厚味道。
谷中眾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嘗過之後,歡呼讚嘆聲簡直要掀翻房頂,木艾看著也覺心情極好。
這一日眾人一邊說笑一邊拾掇著一應用具,她就拉著歐陽出力,指揮著小安幾個準備釀製她惦記已久的桃花釀,。
選了二百斤上好的糯米,先是放進大木桶用泉水浸泡上兩個時辰,等到糯米變得白胖濕漉,就撈出來混入妙齡少女親手摘下的桃花瓣,放在一旁。
兩眼土灶上的大鐵鍋里架了半人高的蒸屜,裡面鋪了一層洗得乾淨的白色粗麻布,再倒入糯米桃花瓣,蓋上蓋子,大火蒸上兩刻鐘。然後打開籠屜,把變成淡妃色的熟米飯盛出放在竹蓆上晾涼,再均勻拌上掰碎成粉的酒麴,倒進陶缸里,按得平實,再在中間掏上一個深可見底的洞,最後封好缸口,等待發酵出酒就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