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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這勸服自己,他在路上耽擱了?他有事走不開?他沒有接到信?可是這些藉口都封堵不住心裡撕裂的痛楚,黎明,一日裡最清冷的時刻,凍得人從心往外想要哆嗦,一月的苦盼,原來等到的就是這空空的結局。
大禹死死掐著手下的木欄,睜著乾澀的眼睛盯著房頂的人影,許久,回身吩咐焦急搓著帕子的惜福,“去熬碗參湯給媽媽暖身子,我去請她下來。”
惜福連忙低聲應了,抹抹眼淚,轉身跑走了,心裡恨不能咬誰一口,到底是誰,讓她們心裡仙人一般的夫人,如此苦苦等候,卻還沒有出現,簡直該死
大禹上前幾步,躍上房頂,抱著媽媽冰涼的胳膊,輕輕把頭靠過去,“媽媽,大禹和辛巴、幸兒,會一輩子跟在您身邊的,你想說話,我們陪你,你想畫畫,我們給你舖紙,你想騎馬,我們給你牽韁繩。媽媽,不要為別人傷心,媽媽還有我們。
辛巴還在宮裡,還盼著媽媽接他回來,幸兒也還沒有嫁人。媽媽不是還想要兒子生個小娃娃給你玩嗎,媽媽,兒子都答應,一定生上十幾個,吵得媽媽整日沒空閒,媽媽,不要丟下我們,不要丟下我們。”
木艾動了動僵硬的手臂,撫上兒子臉,卻摸了滿手的淚水,這個連妹妹即將病死,自己又被打得一身傷時,都沒有哭泣的兒子,如今居然為了她這個不成器的母親哭成這個樣子,她還真是有出息,三十幾歲的人了,不過就是失戀,又不是天塌地陷,怎麼就惹得孩子跟著傷心?
正文第三百七十七章小金示警
第三百七十七章小金示警
“大禹不哭,媽媽沒事,媽媽只是…只是想看看日出,你看那太陽剛剛爬上山頭,紅彤彤的,多喜慶啊,多溫暖啊,新的一日開始了,什麼都會過去,什麼都忘記,是不是?”
大禹哽咽點頭,“以後媽媽再要看日出,兒子陪你,兒子還會背日出賦,咱們再帶上幸兒,讓幸兒把景色畫下來,好不好?”
“好,媽**大禹最聰明,如果去科考,肯定會得頭名狀元。”
“媽媽不是說官員是天下最的冤大頭,上面有陛下罵著,底下有百姓罵著。兒要做天下最大的儒商,給幸兒置辦一套天下最豐厚的嫁妝,給辛巴建一個龍門客棧,他總喊著要闖蕩江湖,這樣他到了哪裡都有住的地方。還要給媽媽搜羅天下最好吃的吃食,最漂亮的布匹,最新奇的擺件兒。”
感受著胳膊上漸漸浸透的暖意,聽著兒子絮絮叨叨說著未來,沒有那人參與的未來,木艾的眼淚再也壓抑不住,攬著兒子嗚咽出聲,仿佛要哭盡所有委屈,所有不甘,所有想念。
大禹靜默不出聲,直到媽**哭聲停下了,才掏出帕子笨拙的給媽媽擦眼淚,如同往日一般問道,“媽媽,今日咱們給辛巴送些什麼過去啊,昨日新烤的那些水果餡兒的月餅不錯,送去兩盒給辛巴當點心吧。”
木艾扯過帕子狠狠擦了眼淚,搖頭說道,“你弟弟牙齒不好,再吃甜的恐怕就要牙疼了,送些蝦餃和小籠包去吧。”
“好,辛巴最喜歡吃媽媽做的,媽媽先睡一會兒,然後兒子也跟著媽媽學學。”
木艾失笑,“你一個男子漢,學這些廚活幹什麼,要學也是闌兒學啊。”
大禹憨笑,半點沒有羞窘,“兒子學會了,媽媽將來不愛動手的時候,兒子就親手做了給媽媽吃。”
木艾看著兒子的臉龐襯著微紅的朝陽,透著暖暖的光,鼻子忍不住又是一酸,低頭在他額角親了一下,嘆氣,“上天待我已是不薄,給我這麼幾個好孩子,我應該知足了,知足了。”
大禹臉色微紅,輕輕給媽媽按摩酸麻的雙腿,然後母子跳下房頂,各自回房補眠。
整個別墅里,除了懵懂的幸兒和誠兒,其餘之人都長長鬆了口氣,顧老爺子倚在一棵大樹下,一邊對著酒葫蘆大口喝酒,一邊嘟囔,“年輕人就是這般,情情愛愛的,還不如幾壇好酒實在。”
孔喜站在一邊看向山下漸漸有車馬穿行的官路,想起記憶深處那人堅毅冷酷的眼神,長長嘆了一口氣,恐怕這事還沒有完啊。
蓉城之南山谷,任白衣一大早就搖晃這扇子在頭領門前走來走去,有路過的兄弟問道,“任先生,可是要找頭領?”
任白衣點頭,“是啊,頭領今日晨起練武時辰有些久啊,早知我就多睡會兒再來了。”
那大漢笑道,“昨晚我出來撒尿碰見頭領,他說要進山找點東西,這恐怕是還沒回來。”
“進山?找東西?這可奇怪了,罷了,我多等一會兒,你去忙吧。”任白衣忍下一肚子疑惑,打發那人去忙。
然後又等了足足一個時辰,太陽已經升上了東山頂之時,才遠遠見到歐陽回來,他迎了上去,埋怨道,“我的頭領啊,今日就是初二了,華家家主就任的日子,馬上就要有場惡戰了,你怎麼還這般悠閒進山?”
歐陽瞟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推開門進屋,小心翼翼從懷裡拿出一個布袋放在床上,然後才脫下外衣去舀水洗漱。
任白衣狀似無意的晃到床邊,趁歐陽低頭洗臉的功夫,迅速拿起布袋打開,露出裝在裡面的幾根翎羽來,窗外射進來的陽光照在上面,這羽毛上居然閃著星星點點的金光,顯得更加艷麗多彩。他吃驚的舉了一根問道,“老大,你進山逛了一夜,不會就是找這金鳳羽去了吧,雖說這東西太難得,拿去銀樓也能賣上百兩銀子,但是,也不值得你熬上一夜吧?”
歐陽迅速用布巾擦乾手臉,伸手搶過布袋,細細系好,然後換了件乾淨衣衫,把布袋再次放到懷裡,說道,“走吧。”說完大步流星當先而去,任白衣跟在他身後,嘀咕,“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是偷著攢銀娶媳婦呢,老大,你這可不對了,兄弟我還沒有媳婦呢…”
歐陽躍過一根高處地面尺許的枯樹根,嘴角微微翹起,只這一個弧度,就讓冰冷漠然的臉頰柔和溫暖許多,他忍不住望向北方,快了,再有一日,他就能飛馬去找他心愛的女子了,他昨夜捕到了一隻最美的金鳳鳥,摘下了最艷麗的幾根翎羽,如果給那個不愛金銀俗物的女子做生辰賀禮,她一定會很歡喜,甚至會摟著他的脖子不放…
“咦,老大,你是在臉紅嗎?”趕上前來的任白衣突然發現好友兼頭領居然臉紅了,驚得他腳下一絆差點跌個狗啃屎,歐陽伸手扶了他一把,然後卻半字未答,迅速奔向了前方。
任白衣難得見好友如此羞窘的一面,連忙追了上去,怪聲怪氣問著,“哎呀,老大,你確實臉紅了,難道你想起了什麼美事,老大,給兄弟說說,說說…”
兩人一路追逐而去,留下滿林的飛鳥搖頭無奈,誰家老太太一早不在家做飯,出來嘮叨得鳥頭疼…
幸兒和誠兒因為早聽了哥哥們的告誡,所以起床後跟著濤兒一起吃了早飯,就帶了畫具去山上畫風景,別墅里難得安靜了一上午。
中午時睡醒的木艾,親手下廚,蒸了蝦餃和小籠包,讓孔喜趁熱親自送去了城裡,然後又做了一桌兒好菜色,帶著幾個孩子吃得歡喜,飯後,幸兒抱怨說山頂的梨花和橙花都落了,畫出來不漂亮,木艾就捂了小女兒的眼睛,然後再打開雙手時,山頂就滿樹都是碩大的雪梨,紅彤彤的蘋果和金紅色的橙子,空氣里滿是熟透的果香。
幸兒和誠兒歡呼起來,拉著媽媽就往山上跑,幾個丫鬟隨後也拎了籃子笑嘻嘻跟上。
濤兒落後幾步,輕輕說道,“姑姑,看著神色還好?”
大禹想起晨時媽媽那般僵硬冰冷的靠在屋頂,眼裡閃過一抹恨意,淡淡說道,“媽媽不會白白傷心的。”
濤兒看著一向溫和的兄弟臉色黯然,想要開口勸幾句,卻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山頂上,幸兒和誠兒如兩隻小猴子般攀上了相鄰的兩棵雪梨樹,嬉鬧著比起誰摘的多,惜花嘰嘰喳喳嚷著,要做些梨醬,連顧老頭都跳起摘下一個啃兩口,琢磨著要是釀成果酒,會不會更甘冽?
整個別墅,上上下下都因為這一山的果子歡喜了起來。下午時,幾個孩子玩鬧累了,各自小睡。
木艾隨手扯了一本帳冊,坐在葡萄架下核對,可惜,沒看上兩眼又開始發了呆。
惜福暗暗扯扯帕子,剛要回廚房去盛碗綠豆湯來,就聽見遠處天邊隱隱傳來一聲鳴叫,抬眼看去,原本指甲蓋大小的一個黑點,幾息間就已經飛到了主僕兩人的頭頂,悽厲尖銳的雕鳴這次真真切切的灑遍整個半月山。
木艾霍得站起身來,臉色瞬間黑透,大禹和幸兒當先從別墅里跑了出來,腰帶尚且沒有纏好,濤兒和誠兒還有一眾丫鬟都不知出了何事,臉色慌張的也隨後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