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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是因為要害納蘭容止,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
“求雲淺碧?”他冷冷的一笑,“母后,你可記得當日兒臣被困於金龍寺,差點回不來了?那幕後之人,便是雲淺碧。你以為她真如表面看到的那般無害?三水縣害納蘭容止差點險命,她的功勞可是不小呢。”
皇后全身一震,猛得往後退了一步,道:“驚天,我還知道些什麼?”
納蘭驚天淡淡的目光看向皇后,卻帶著一股子悲涼。一字一句的道:“所、有!”這兩字咬得特別重,“該知道的和不該知道的,母后借兒臣的手給他下毒。你,父皇,雲淺碧,你們果真設得一局好棋。母后如此為我著想,兒臣是不是該感激涕零呢?”
皇后走近納蘭驚天,去握他的手,那雙從來銳利的鳳眸,此時竟盛滿了淚水。
“驚天,對不起!你原諒母后,母后也是出於無奈。你父皇他……”
納蘭驚天未動,只淡漠的看著皇后,打斷了她的話道:“父皇他用儲君之位威脅你?”見皇后點頭,他嘴角苦澀的笑意暈開。“呵呵!你看,皇位不過如此。因為這皇位,子不子,父不父,母不母,你說我爭來何用?”
皇后原本緊握著納蘭驚天的手突然滑落,呆愣的看著他,呆呆的站在原地。
爭來何用?驚天竟然打算放棄皇位?
想起今日來之前,納蘭無極對她說過的話,頓覺遍體生寒。他說,去勸一勸驚天,不要再執迷不悟。雲家,他失不得。這是朕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望他莫要辜負朕的一片苦心。
不!她的兒子如何能放棄皇位?若她的兒子不能君臨天下,那這此年她的隱忍,她的委曲……又是為了什麼?她圖謀了這麼多年,憑為什麼到最後卻要為他人作嫁衣?
她的手又重新握緊納蘭驚天的手,道:“驚天,你聽母后說,皇位你必須去爭。你是母后的希望,也是公孫家的希望。只有你當上皇帝,才能保護得了母后,保護得了睿兒,保護得了公孫家。”
“可惜,太晚了!母后。”納蘭驚天微微仰頭,苦笑。“這一生,我都在為你,為公孫家,為太子殿下這個身份而活,卻從未真正為自己而活過。母后,你一直都知道我對納蘭容止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可是因為母后你對他的恨,我痛苦,我徘徊,我不敢靠近他,我左右為難。我愛沈清微,很愛很愛,可是母后你容不下她。母后,你也曾經愛過人,你該知道在我心裡,他們其實和你一樣,都是我很重要,想要珍視的人。你對他們痛下殺手,逼我,不斷的逼我捨棄她。捨棄她有多難,有多痛,只有我自己知道。但是因為母后,因為我身上的責任,我捨棄了她。捨棄了我感情,我的幸福,去做一個絕情絕愛的帝王。我並不貪心,我只求他們能活著,在我能看見的地方活著。只是這樣卑微的願望,你們都不肯成全我?坐擁天下的帝王卻連自己珍視的人都護不住,我為何要失去我的所有去爭?你又何其殘忍,借我的手,讓我親手害死他。你難道就沒有想過,當我知道真相的那一日,會有多麼痛苦嗎?”
那一瞬,皇后如遭雷擊。有那麼一刻,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可是立刻,她又否定了這樣的想法。驚天終究是太年輕,所謂的情愛,終不過是累人累已。日後他自然會明白,她的一片苦心,他會明白,他的選擇是對的。
“驚天,對不起,是母后不好!”皇后竟然朝納蘭驚天跪了下來,“母后求你,求求你,不要放棄,好不好?母后答應你,只要他不同你爭皇位,母后絕不會再對他不利。皇宮是天下權力角逐最厲害的地方,沒有權力,就等於沒有活路……”
納蘭驚天大驚,連忙去扶皇后。
“母后,你先起來再說!”
皇后卻依舊跪在地上紋絲不動,鳳眸里滿滿皆是堅決。
“你若不答應,我便一跪不起!”
納蘭驚天全身一僵,半晌,無奈的道:“母后,我答應你便是。”
皇后離開之後,納蘭容止的密信也送到了太子府。
“雲淺碧可留之,我另有他用,小心納蘭辰逸。”
只還未等到納蘭驚天去雲府,雲淺竟瞞著雲老爺子一紙狀書告上了金鑾殿,她要求同納蘭驚天和離。皇上若不允,她便一頭撞死在這金鑾殿上。
她與納蘭驚天不同,而是列舉了太子的幾十項罪名,她自己卻是委曲求全,不堪受辱的可憐人,打得一好的同情牌。
於是一時間,道義的天秤自是向雲淺碧傾斜。而且雲淺碧向來在世人前面的形象極好,稱為那個時代的女神亦不為過。
所謂,家事,國事,天下事。納蘭驚天作為太子,扶桑未來的儲君,連最基本的家事都處理不好,如何治國,如何治理天下?因此,在老百姓們自發掀起了一場反太子的熱潮,文人墨士更是悲憤的大肆批叛太子的失德。
而朝中彈劾太子的官員更多了,御書房中要求廢除太子的奏摺也越堆越高。
三皇子府,書房。
大學士王陽,尚書孫堅,左侍郎楊暮之,東軍參將蘇武齊聚,正同納蘭驚珩商討著朝堂中近日爭議最大的廢除太子一事。
“微臣以為,目前對殿下來說,是極好的機會。”
說話的是王陽。
納蘭驚珩淡淡的道:“王大學士不妨仔細說說看?”
“太子殿下平時為人謹慎,極少落下把柄。如今民間和朝堂要求廢除太子的呼聲頗高。此番若能順利廢除太子,那麼殿下也可趁機有一番作為,奪得儲君之位,將指日可待。”
“此事事關重大,父皇如今意味不明。我們若在此時表現的太過急切,難免會令父皇生疑,從而得不償失。”
“殿下此言差矣!”這回說話的是孫堅。“皇上雖意味不明,可心裡必定已有計較。我們只需再加一把火,讓太子再無翻身之地。以微臣之見,太子若被廢,新的儲君必定從二殿下,三殿下,六殿下,七殿下中挑選。七殿下只是皇上的義子,可以排除。至於六殿下,有失德行,以皇上的英明,自然也不會選他。那麼便只剩二殿下和三殿下。若殿下能在此期間,立下大功,儲君之位非殿下莫屬。”
聞言,原本興趣悻悻的納蘭驚珩瞬間來了精神,問道:“孫尚書,有何妙計?”
孫堅摸了摸山羊須,笑道:“殿下最大的阻力是手中無兵權,不過現在我們的機會來了。鎮守邊關八載,統領葉家軍的葉慕將軍近日就會進京請罪。若能爭取到葉慕的支持,殿下必將如虎添翼。”
說起這葉慕,也算是一個傳奇人物。葉老將軍長年陣守邊關,與夫人聚少離多。再加上他有一次戰役受過傷,極難有子嗣。好不容易求神拜佛,用盡名藥令葉老夫人懷了一胎,葉老將軍日日想,夜夜盼,希望葉老夫人給他生下一個兒子,以續他葉家的香火。可不想天不從人願,葉老夫人這一胎竟是一個女兒。葉老夫人不忍葉老將軍傷心,葉慕出生時,買通了穩婆與一眾下人,對外一致聲稱葉老夫人生的是兒子,當時葉老將軍也是高興壞了,根本未深究,當真信以為真。
葉慕就是這樣從小被當成了男兒養大的。而葉慕不知是繼續了葉老將軍的衣缽,還是怎麼回事,從小就不喜歡女兒家那些東西,成日就知道舞刀弄劍,像個潑猴子一樣。自家兒子隨老子,葉老將軍自然十分高興。於是在葉慕十歲的時候,便被帶到軍中練歷。葉慕十四歲時,邊關遊牧族的一個小國突然來犯,葉老將軍率領葉家軍迎敵。卻不小心中了對方的埋伏,死於遊牧族彪悍的鐵騎中。
那一年,葉慕十四歲,臨危接替將軍之位,全軍帶鎬上陣,直殺得敵人片甲不留,直搗黃龍,端了遊牧民族的老巢。從此葉慕一戰成名,鎮守邊關八載,邊境亦時常有些不安分的小國屢屢來挑釁。可由葉慕率領的葉家軍卻每每都能大敗敵軍,而且打到對方割地賠款為止。這八年來,因為有葉慕這個常勝將軍鎮守在邊關,所以邊關甚少有戰亂,更是無人膽敢來犯。而且這幾年,那些來挑釁扶桑的小國,戰敗之後,領土便皆歸於扶桑之下,成為扶桑的附屬國,相當於是擴充了扶桑的領土。
所以葉慕這個將軍,可謂名副其實的戰功赫赫。若論功勞,葉慕可稱得上扶桑最大的功臣。只功高蓋主,乃為臣之大忌。再加上葉家軍又與其他軍隊不同。葉家軍原本是從北軍分出去的十萬精兵,只不過邊關不比其他地方,時有戰亂。當年隨葉老將軍一起鎮守邊關的那些精兵,如今早已是死的死,殘的殘,活下的老兵差不多都是些老弱病殘。現在的葉家軍大部分是後來在邊關招募的新兵,活下來的都是一路跟隨葉慕出生入死的兄弟。所以葉慕在葉家軍中的地位和聲望可想而知,這也正是納蘭無極最忌憚的原因。
而不日前,葉慕一封請罪詔書送到金陵城。不想常勝將軍竟然是女兒身,她自舉罪狀數十條,自願交出葉家軍,自請責罰。
北軍不但出了一批幗國不讓鬚眉的“火鳳凰”,竟還出了一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女將軍。
這樣戲劇性的轉變,誰最高興?自然是納蘭無極。
葉慕既是女兒身,那他也就不那麼忌憚了。並非看不起女人,只是葉慕女扮男裝十幾年,縱使戰功赫赫,卻也免不了一個欺君的大罪。他惜葉慕是個人才,自然不會真的治她的罪。就算他想要治葉慕的罪,葉家軍也不會答應。如此一來,他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替這個為國而遲遲未成家的女將軍尋一個好婆家。當然這個婆家自然就是皇家,葉慕嫁入皇軍,他就無需再擔心葉慕會擁兵自重。
所以這一回,葉慕進京,一為請罪,二為挑選夫君。
對於這些內幕,納蘭驚珩自然是知曉的。可若是要拉攏葉慕,除了娶她,似乎沒有更好,更快的法子。
“本殿下已同公孫小姐有婚約,不可能委曲葉慕做小,這個法子並不妥當。”
“微臣以為,公孫家……”
公孫家自然是站在太子那一邊的,所以皇上為二殿下指一出這樣的婚事,箇中心思有待推敲。娶葉慕能得到的好處,自然比娶公孫璃月要多得多。根本無需多想,二殿下本就該棄公孫璃月,而擇葉慕。
這樣的道理,納蘭驚珩自然也知道。可他卻急切的打斷了孫堅的話,“孫尚書,此事無需再議。本殿下與公孫小姐的婚事,是父皇賜的婚,斷不可能更改。”
納蘭驚珩故意搬出納蘭無極,對於自己那點私心,他自己不會在下屬面前表露。他想要這天下不假,可是也絕不會讓璃月受半絲委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