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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熟知內情的如納蘭無極之流,卻是對此瞭然於心的。
御書房。
納蘭無極正與納蘭辰逸為此事密談。
“皇兄,這容王妃著實有些本事。臣弟自以為我們的計劃天衣無fèng,可臣弟現在都想不透她到底是如何逃出來的?”
納蘭辰逸愁眉不展,對於此事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納蘭無極點頭,神色憂慮,道:“朕也覺得此事有蹊蹺。當時除了徐公公,朕還另外派有影衛在場。只是怕納蘭容止發現,影衛離得遠了些而已。可當時影衛確實看到納蘭容止掉落懸崖。可不知怎麼的,納蘭容止突然又被沈清微給救了上來。甚至他們根本就沒看到沈清微是怎麼救的,好像突然間納蘭容止就已經被繩索拽上來了。兩座大山直接壓下來時,沈清微是和徐公公一起被埋在下面。依納蘭容止前陣子搜救的情況來看,不可能作假。可徐公公死了,這沈清微卻活了下來。這事,真真太奇怪。”
納蘭辰逸點頭,“按理說,那樣危急的情況,根本是人力無法改變的。”
納蘭無極鷹眸中殺氣一閃而過,“這沈清微絕不能留!”
……
不日之後,金陵城驚現預言石:禍國妖姬,必亂天下;北詔帝女,人人得而誅之。
同時,帝陵附近卻挖出了千年石碑。千年石碑有言:三水暴雨,蒼生疾苦,天機示警,乃扶桑由盛轉衰之先兆。原氣數將盡,此乃天意。幸帝星橫空出世,有容乃定,庇佑扶桑百年基業,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一時間,謠言四起。
這兩則預言,皆同容王府有關。這北詔帝女自然是指沈清微,那什麼“帝星”,“有容乃定”卻是直指容王。一扼殺,一扶持。顯然,這是兩方勢力在背后角逐。
說起這容王,還確實是褒貶不一。天下第一紈絝,空有皮囊,實則糙包。看看他做出個那些混帳事:沉迷酒色,男女同吃,搶婚……
可你若說他腹內空空,無才識吧?那一件件事情又幹得極漂亮。比如梨雪國皇子一案,落英山平山賊,三水縣賑災。甚至他足夠狠,足夠狂,足夠放肆。以鐵手手腕鎮北軍,一夜之間,斬北軍二十多名領將,火燒金龍寺。這人啊!讓人實在是看不透。從一個無名小卒,到手握重兵的容王,用橫空出世確實不為過。
至於沈清微,她在北詔受百姓愛戴,雖已退位,卻被尊為聖皇。所謂禍國妖姬之言,實在有些牽強。在老百姓心中,誰做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皇帝能不能讓他們衣食無憂,四海生平。而沈清微在北詔的所作所為,已經深入人心。好皇帝就是她——沈清微,沈清微就是好皇帝。
所以兩則預言同時出現,老百姓們自然更相信千年石碑所言。
此間事了,有人歡喜,有人愁。
謠言平息之後,納蘭驚天第一個造訪了容王府。
這一月以來,沈清微比起當初在杏花村已經發生了許多的變化。她經過不斷的嘗試,不斷的克服困難。現在她除了身體冰冷,依舊需要吸血鮮血之外,其他的幾乎同普通的人沒有兩樣。
沈清微自從回來之後,對外聲稱身體抱恙,不便見客。
只納蘭驚天,她卻是沒有拒絕。
正廳。
沈清微頭戴面紗,一縷紅衣,領口高高束起,手上戴著白色的手套,整個人被裹得嚴嚴實實的。
納蘭驚天自從落座之後,目光一直停在沈清微身上,久久不語。
“太子殿下?”
沈清微雖然戴著面紗,可是納蘭驚天那灼熱的目光還是讓她有些吃不消。
“對不起!本宮失禮了!”
納蘭驚天回過神來,立刻向沈清微賠禮。
沈清微擺了擺手,毫不在意的道:“無妨!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本宮就是來看看,聽說你回來,本宮就想來看看。”
納蘭驚天目光又停在沈清微身上,似有些痴迷,語無倫次的道。
沈清微輕咳了一聲,“多謝太子殿下關心!本妃雖然遭了些罪,卻也算是有驚無險。”
“那你可有受傷?本宮府中有些珍貴的藥材,明日便命人送來。你或許有什麼需要……”
納蘭驚天有些急迫,那自說自話的模樣還有些傻氣。
沈清微卻打斷了納蘭驚天,“謝過太子殿下好意,本妃心領了。容王府什麼都不缺,暫時不需要。”
納蘭驚天神色一暗,長睫垂落,遮住了鳳眸中的神色。半晌,他笑了笑,道:“無妨!你回來就好!”
知她埋骨荒生,生無可戀;知她平安歸來,欣喜若狂。
他的歡喜,他的相思,無人知,無人懂。
無妨!她回來就好!
哪怕只是遠遠的看著她,比起天人永隔,他已知足。
此生唯求——她安好!
沈清微對納蘭驚天的感覺是複雜的。原本納蘭驚天是她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裡,第一個佩服的人。後來她知道納蘭驚天喜歡納蘭容止,她除了震驚之外,還有些不高興。現在想來,人心果然都是長偏的。那時她腦海中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此事會對納蘭容止造成什麼傷害?卻沒有想過,其實納蘭驚天也是一個可憐人。後來因為皇后屢次暗害納蘭容止,她對納蘭驚天更是沒有好感。只是細細想來,其實納蘭驚天從來都未曾真正害過納蘭容止與她。他的親情,他手握的權力皆必須與他們對立。能做到如此,亦是頗為難得。甚至這一次,他在發現問題,第一時間就趕去了三水縣,他亦是想去阻止的。
可縱使如此又如何?他們皆有為難,皆是身不由已。這樣似敵似友的他,就像一個定時炸彈,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爆炸。就像這次一樣,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所以他們做不成朋友,也許敵人才更適合他們。
“太子殿下若無事,請回吧!本妃有些累了!太子殿下與容王天生就是敵人,日後若無事,太子殿下還是莫要到容王府來的好,以免被有心人利用,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你……認為我會害你們?”
納蘭驚天一怔,沈清微言詞中的疏離刺得他生疼。
沈清微笑,笑得很涼薄。
“太子殿下是聰明人,何必說的這麼直白?”
納蘭驚天抿唇,帶著一絲倔強看向沈清微。
“不!我絕不會傷害你們。”
沈清微嘆了一口氣,想不到納蘭驚天如此固執。難道彼此劃清界線不好嗎?不論是對他,還是對納蘭容止和她,都好。如今這天下,已經不是他們想不想搶,而是他們必須要去搶。天下代表著權力,權力便是籌碼,可以活著的籌碼。日後彼此兵融相見時,才能不留情,才能無所顧忌的去做自己必須要做的事。
“我信你!卻不能信你!”
納蘭驚天一愣,原本在激動之下,已經離了坐位。此時方又坐了下去,道:“為何?”
沈清微原本並不打算解釋,只是想到事後聽慕容晴柔說起,當日若不是納蘭驚天適時的將即近瘋狂的納蘭容止勸下,納蘭容止不知道會自虐到什麼時候。突然間又有些心軟,罷了!日後是敵是友,暫且不提。念在他的這一份心意上,給他一個交待,彼此不拖不欠。
“我信太子殿下,可你能阻止你的母后和你的太子妃嗎?”
“什麼意思?”
納蘭驚天隱約間似乎嗅到了什麼異常,可一時間卻又理不清楚。
“三水縣這一局,太子殿下知道都是誰設的嗎?”沈清微冷冷的一笑,“納蘭體質特殊,任何毒對他都沒有用,唯有給他下盅。你的太子妃不簡單呢,竟還是一個用盅的高手。太子妃當日邀約納蘭,故意向他表露愛意,故意對他投懷送抱,趁機在納蘭的手背上抓了一道傷痕,攝魂盅的盅引就是這樣通過雲淺碧下在納蘭身上的。攝魂盅與其他的盅毒不同,它本身並沒有毒。種下盅引之後,若無特製的香料催發,什麼徵兆都沒有,對人的身體也沒有任何害處。納蘭素來謹慎,若是其他的盅毒未必能瞞過他的雙眼。而且納蘭那一陣子又因為一些私事心神不寧,所以便疏忽了。而那催發攝魂盅的香料,便是你的母后給你的那個香囊。然後,你的母后故意將皇上要在三水縣對徐公公下殺手的消息透露給你。她料到你會告訴納蘭,果然納蘭對自己親生母親之事一直耿耿於懷,自然就打算前往三水縣。而皇上的聖旨也適時的在這個時候下達,讓他沒有任何準備,沒有思考的餘地,即刻起程。納蘭武功並不弱,真要對他下殺手其實並不容易。只那一日在杏花村,徐公公先是利用了納蘭母親的事情,令他思緒混亂。而雲淺碧也一直在試圖用攝魂盅控制納蘭,只因納蘭心智堅定,除了讓納蘭頭痛和神思恍惚之外,沒有起到其他大的作用。可正是這一點,一瞬間的遲鈍,便足以致命。況且納蘭原本身中蝕心盅,這是你的父皇下在他身上的,與你父皇身上的蝕心盅一脈相連。所以你的父皇才會在當晚趕到杏花村,適時的催發了蝕心盅。攝魂盅,蝕心盅,納蘭本身的思慮,大內第一高手徐公公,專門為納蘭布下的萬無一失的陷阱。這所有的加在一起,只為讓納蘭死。”
納蘭驚天雙眸瞪得大大的,眼裡滿滿皆是震驚。這一局,環環相扣,算無遺露。不但算計了納蘭容止,也算計了他。
“對不起,我……”
納蘭驚天用的是“我”,而非本宮。
“我和納蘭並不需要你的道歉,也並不怪你。造化弄人,只能說是天意。今日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只是想提醒你,小心雲淺碧!”沈清微又道:“當日你我在金龍寺遇害,表面是我是被秦凝月推下去的。可秦凝月當時的神色很怪異,仿佛被人操控了一般。現在想來這操控秦凝月的的定是雲淺碧無疑。幸好,當日是你同我一起掉下去。當時我一直想不通,幕後之人既然要害我,為什麼將我困在金龍寺之後,卻沒有後招。現在想來,雲淺碧當時只是因為顧忌你,所以才沒有對我下手,而是提前撤走。”
“好,我明白了,多謝提醒!”納蘭驚天很平靜,神色淡淡,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我也該告辭了!”
“太子殿下。”沈清微見納蘭驚天站起來,又突然叫住他,道:“皇后與太子妃,我們絕不會姑息,好自為之!”
納蘭驚天看了沈清微一眼,知道沈清微這是在給他提醒。能得她真心相待,讓她信任,他也算沒有遺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