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十九章 廢墟
.笑容剛剛展開沒多久，李默突然感覺有險，猛地一抬頭，數十股黑煙划過藍藍的天空。沒等他喊出口，殺破天已在大聲喝罵：「火箭！狗日的些在放火箭。我操他老母！」說著，就想衝出村和對方撕殺。
「破天！」李默一把拽住，「我從進遊戲就一直待在這村里，就如你說的，這裡是我的家！可……可是我們就是衝出去也無濟於事，對方人多，白白反搭上我們幾個的等級而已。不要緊！村子燒了可以重建，現在我們所要做的是儘量地殺死他們，殺的越多就越好。」
「哎！隨風！顧慮那麼多做甚？！一個等級而已。大家來遊戲裡，求的是嘯傲江湖、快意恩仇！即使死過掉級，只要痛快，又有何憾？！」說著，殺人盈城長刀上手，看看周圍眾人，大踏步朝村外走。打怪至尊大笑，手中雙錘有節奏地相互交擊，「男子漢、大丈夫，不做點什麼，眼睜睜地看著這麼美麗的一個村子被燒，如何做人？！」大步跟上。孤雪雁狠狠瞪了他一眼，腳步輕盈。
餘下眾人相視而笑，李默用起草上飛，搶到村口，箭如連瀑。殺破天迅速與其並肩，而後頂著黑壓壓一片回擊的箭雨，兩人邊射邊奔，邊奔邊射，奮勇開道！其餘眾人各施身法，大家沖向敵陣，面帶笑容，一往無前。
第一個陣亡的就是李默這隻菜鳥。他知道自己等級太低，防禦和血值都低得可憐，拼命用著草上飛，擋在眾人前面當靶子，全力吸引對方的注意力。尚未靠近對方的陣型，身中數箭，巨痛鑽心，努力挺胸立直身體，化為一道白光……
眼前一亮，李默出現在孫不二身旁，剛升的一級沒了，包裹里的長劍也已掉落，不過只要那書沒掉就好！他朝面然凝重的孫不二笑笑，環顧四周，已在打鐵谷內。他一眼瞅到錢老闆，趕忙把秘籍存在他那裡。衝到莫鐵匠處，把礦石丟給他，重新要了把劍背上，沿著在崖壁上開鑿出來的小路，朝城牆上一路飛奔。
離城牆大約還有百來米，正好看到幾十名敵人上了城頭，弓箭上手，隨即進入那種無怒無怨、無我無敵的境界。一邊跑，一邊射，箭無虛發，落點不離咽喉和雙眼。系統提示其領悟了弓箭技能中的導引箭，智力加3，精度加10，無經驗，不可升級。
沒時間高興，奔到右城樓入口，收弓上背，左刀右劍，刀的作用主要是守，以劍傷人。若說血中花的特點是凌厲快捷，殺人盈城的是變化多端、形如鬼魅，那麼李默走的就是飄逸靈活的路子！考慮到等級和內功水平較低的原因，他不到必須，絕不與人硬碰硬，專找對方弱點下手。當視野中最後一個敵人被他挑斷手腕，被一身是血的薔薇奮勇兩劍劈下城頭，天下盟至今為止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攻勢宣告土崩瓦解。
李默朝薔薇笑笑，拍了拍張亞的背，朝柳家七姐妹點點頭。放眼望去，整個城上npc弓箭手已不到二十個，大刀手僅剩十一名，小隊長獨留一個，小統領倒還活著，正在盡職地指揮手下重新站位，看著似乎靠殺玩家升了級，生命值是滿的。
左邊是吹牛鎮守的地方，正在和瘋狂一刀說話，兩人的笑容十分爽朗。墨家兄弟等人正靠在牆頭休息，不時有人探頭出去罵上幾句粗口，引來眾人一陣鬨笑。
李默來到正中城樓，林馨背弓持劍立在殘破的城頭，面容平淡地望著逃回本陣的敵人。雖然看著衣裳破損、神色憔悴，卻是英姿颯爽、楚楚動人！霍穎面色平和地坐在城樓正中，旁邊站著位手持一長一短兩把劍的紅衣少女，面目嬌俏，笑容相當熟悉。
「穎姐，小茹，辛苦了！」李默上前摟住霍穎，望著趙茹，語調中有著不可置疑的真誠。
「我們不算什麼！馨兒才辛苦，武功好，總是沖在前面，都已經陣亡了兩次。若是沒有她，這城早……」霍穎說不下去，面色略顯得苦澀，振作起精神，「童欣她們好幾個都陣亡超過三次，再上不來！」李默點點頭，輕輕伸出右手捧著趙茹的臉，「什麼時候來的？」
「我一路坐馬車、用傳送陣，還好剛剛趕在那個村長準備撤退的時候進村，可一點時間都沒耽誤。」趙茹說話的樣子十分動人，李默低頭在她的唇角邊輕輕吻了一下。她回應了，而後輕輕把他推開，指了指林馨。
「馨兒，還好麼？」李默輕輕從後面摟住林馨的腰，細心替她梳理了額前散落的幾縷秀髮。林馨身體一軟，靠進他的懷裡，閉上眼睛，「阿默，我想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今天！」
「我也是！」李默親吻著林馨的秀髮，「社會本就是這樣！你爭我奪，弱肉強食。一批人勝利，另一批人失敗，而後又將會有一批人站出來。只要人性中存有欲望，永遠也沒個盡頭！」
村子的火苗衝起來有數十米高，濃濃的煙塵遮天蔽野，血色的太陽羞於見人，躲在後面若隱若現！原野上儘是尚未消逝的箭翎，天下盟退下的人經過重新編組後，勉強湊出兩個方陣。那些陣亡回樊城的人一個也沒回來，受戰場條件限制，信鴿飛不出也飛不進，鐵血旋風暗暗著急。開戰前，從樊城到仙湖村的水陸道路他都有派人守著，水路已經被人擊破，陸路看來也是凶多吉少，幾百人沒一個能回來，這意味著什麼，他很清楚。
「老大，風老大點火燒村，對方八人衝出村子，與我方拼殺，已經殺了兩人。」有人回報，鐵血旋風點點頭。一百人對付八人，怎麼也不會有事，可面前的雄關仍然巍然橫立。下定決心，他望向身邊，朝幾個一直跟著他起家的兄弟點點頭。幾人明白是什麼意思，催馬出列。
鼓聲猛然響起，低沉的在原野上迴蕩，越來越密，跟著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長號聲。前出的九匹馬開始小跑，一聲吶喊，除了抬雲梯的人，其他所有人都不再計較什麼陣型，什麼盾牌掩護，發狂般地沖向城牆。
如此密集的人群成了李默上好的靶子，這時就得感謝當火工時的長期鍛鍊，全身肌肉幾乎不知道什麼是疲倦，手中的弓一直沒有任何停頓。短短几分鐘內他一人射出的箭比五、六個60級的npc弓箭手還多，殺傷力也更大，連上被人格擋掉的，平均兩個連珠報銷一名玩家。一旁的林馨看著咂舌，其他人瞅他的眼神感覺完全是在看個怪物。
不管李默怎麼能射，可能戰的弓箭手實在太少，箭也所剩無幾。天下盟憑藉人數的巨大優勢靠上城牆，一架接一架的長梯搭在牆上。這次他們吸取了教訓，把雲梯鋸短，離城垛尚有個一、兩米左右距離。這時那九騎已經進入高速狀態，聞城邊大約七、八米的樣子，突然從馬上飛起，直撲雲梯。一人在半空被李默和林馨聯手，兩個連珠箭射穿咽喉，掉落在地。其餘八人腳尖在雲梯上一點，接著上飛，兩人毫不留情的又將一人射殺在半空。待其餘想翻上城頭，又有一人被他跟霍穎兩人射落。其他六人上城，分別有人招呼，林馨換劍迎上一人，「阿默，你的箭法好，就用它！」
李默點頭，退後幾步，兩箭幫助右邊的薔薇解決掉對手，跟著反身，從背後射死與趙茹糾纏的傢伙。這時又有十幾個傢伙占著輕功躍上，他絲毫不客氣。射著、射著，突然心生警兆，抽劍反身一掃，削在一名剛剛躍上的敵人的腳踝上，跟著一個漂亮的高位掃腿，將其踢下城頭。手中長劍直接上弓，離弦後將一名正準備攻擊霍穎的傢伙牢牢釘在柱子上。
一股風聲在頭後響起，李默一個魚躍前空翻，半空中兩箭離弦，一中小腿，一中下陰，沒秒殺！背部用力，鯉魚打挺，順勢轉身，平著飛出一個燕子連環腿，將對方凌空踢下十米高牆，悽厲的嘶叫聲長長迴響在半空中。
林馨這時也已經殺翻了三人，可仍被兩男一女圍著。李默背後出手射死一男，林馨幹掉另一個，兩人合力把女的逼下城牆。環顧四周，無論是兄弟、還是姐妹，人人都在奮勇撕殺，可不論眾人如何英勇，天下盟的人仍在源源不斷地湧上城牆。
李默當機立斷，幾劍砍斷右側千斤閘的吊索，大喊：「大家朝兩邊懸崖的通道退！那裡口子小。」林馨也已經將左邊的砍斷，兩人開道，四人朝張亞他們靠過去。
鐵血旋風見已有數十位手下上了城牆，大勢將定，心裡剛剛放鬆，一名手下飛馳而來，「老大！老大！……風老大告急！」他大驚，「你說什麼？上百人還擋不住六個人？」
那人面帶驚恐，「是！老大。那殺人盈城就像是個鬼，無論多少人都圍不住他！再加上另有一男一女兩個暗器高手的輕功太好。我們又殺了他們三個，可他們幾個卻殺了我們好幾十人啊！老大。」
鐵血旋風望了眼城頭，覺得勝利在握，自己已經用不著守在這裡，正想調轉馬頭去瞅瞅那個著名的凶神，突然聽到一陣猛烈而急促的馬蹄聲。偏頭一看，數百名騎士從蜘蛛魔林里衝出，在悠揚的長號聲中，高舉著天龍旗，直插城下；另有幾十騎則奔他所在的小山丘而來。
「老大！是……是孤獨家的人，前面是孤獨的風！」一名手下大聲驚呼。鐵血旋風苦笑，這一戰，排行榜前十位的高手一口氣出現了三位，夠給他面子，嘆口氣， 「吹號撤退！讓兄弟們自己找方法逃。」說著抽出支長槍，催馬迎著孤獨家眾人衝去。其餘人相互對望，默不做聲，紛紛抽出兵刃……
在血紅的殘陽映照中，李默收弓大步迎上血中花，兩人擁抱了一下，相互拍了拍對方的背。血中花上下打量著他，笑道：「那日我在這裡見到你，完全是憑著股莫名的本能，覺得你一定非池中凡物，現在也算是應驗了！」說著，抬頭審視著高高的城牆，萬般感慨濃縮在一句話中，「這城修的好啊！」
「和大哥你比還差得太遠啊！手下兄弟過萬，呼風喚雨，雄霸西北。這次我也是靠你和幾位朋友出手才免過一劫！城修得再好，不過是能防！要想能攻，還得如大哥麾下兄弟一般。」李默說得真心實意。
血中花笑笑，見遠方天下盟的大旗已經被孤獨家人在亂軍中砍倒，系統提示天下盟攻村失敗，若有所思，臉色微微一收，「兄弟，我也不說假話！自打得知你擁有遼個礦谷，本有心思讓你加盟天龍幫。可見過這城，知道兄弟雄心不小，也就不再打這個念頭。」
李默聞弦歌而知雅意，微微一笑，望向遠方，「大哥放心！我若不入天龍，也不會加入其它幫派。不過我有些現實里的生死兄弟目前占據武昌，在遊戲裡，天龍和他們我會一視同仁。」
「哦！是漢幫吧？」血中花點點頭，「他們今天和排教玩家弟子在湖廣全境進行亂戰，聽說到處都是殺戮場，還不知道勝負如何？」李默這才了解為什麼魏強一直都沒有回話，心下釋然。
孤獨的風將鐵血旋風一劍挑落馬下，待其化為一道白光，不再理會戰場上的其它事情，飛馳到兩人面前，躍下馬，笑著朝李默點點頭，抱拳行禮，「血老大名動江湖，今天有幸相會，可是高興得很。」
「孤獨老大不用客氣！我們兩人都是隨風的朋友，那也算是朋友了！以後沒事去我那裡坐坐。」血中花客氣地笑道。兩人一通寒暄，逐漸變得親近起來。而後趕來的打怪減肥自覺勢力相對較弱，沒有說話的份，落在一旁，李默過去摟住他的肩膀，「至尊、高手、無敵他們呢？」
「剛剛接到信鴿，正在從樊城趕來。」打怪減肥很爽朗地笑著，「他們還抱怨著沒殺夠！嚷著比和匈奴人對戰要過癮得多，痛快淋漓，一點也不壓抑！我剛才還罵呢，這叄傢伙搞玩家內部火拼倒是挺得勁！」
李默微微一笑，望著遠方起伏翻滾的濃煙，笑容又慢慢收了回去。打怪減肥很能了解他的心思，不再打擾他，見血中花和孤獨的風話說得差不多，上前招呼。
太陽終於躲起，天空中黑雲壓城，來援的幾支人馬紛紛回襄陽休息。李默把善後事務交給霍穎跟張亞負責，其他人累了一晚，都該休息了！而他自己則一個人慢慢走到村前，殺人盈城正盤坐在小山丘上，右手攥在深深插在土裡的寶刀刀柄上，青筋直露！李默來到他身邊，靜靜坐下，兩人一言不發，定定地望著正在肆虐的火苗以及化為廢墟的村落，心如刀絞。
這時天色益發漆黑，突然間一道耀眼的閃亮，跟著就是巨大的炸雷聲滾過原野。雨點由滴變線，而後成幕，整個巨大的空間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所充斥。兩人坐在村外的小山丘上，任由雨水澆在身上，絲毫不想離開……
這雨不知道下了有多久，逐漸停去。原來綠樹成蔭、楊柳依依、房屋錯落有致、生機勃勃的小村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片冒著無數縷青煙的廢墟。殘垣斷壁的淒楚取代了黃牆草頂的寧靜祥和，噁心欲嘔的焦臭掩蓋了清新誘人的野香，火神肆虐後的墨黑抹去了原來那生機盎然的嫩綠。一切……一切美好的東西，都發生了改變！
「老大！」張亞來到李默身後，他倒是不多愁善感，自己幾十萬兩黃金建起的山莊化為灰燼卻沒顯得如何放在心上，「天下國際的gm剛才來過，說希望我們能同意他們把剛才這場戰鬥製作成電視片，在天下國際與衛星電視合作的遊戲頻道里播出。」
「哦！」李默慢慢地應了一聲，「你的意思……」
「我覺得可以同意！畢竟村子重建需要花費不少錢，對方壓的那三十萬兩黃金，即使不被官府剋扣，也是遠遠不夠。」
「那好！你去和對方談一下條件，具體的等晚上上線後大家一起商量決定。」
李默回到谷里，絕大多數玩家都已經下線休息，孫不二領著村中執事迎上前，「隨風啊，根據官府規定，仙湖村已經算是毀了！你是駐屯兵總旗，此次護村，軍功卓著，完全可以申請成立個百戶所，晉升百戶！如果願意負責重建，這裡可以正式成為你的轄地！」
李默一愣，見孫不二說得認真，本欲點頭，可想了想，覺得不妥。他在這裡受過這些npc多少照顧，可不能見利忘義，「不！這裡仍然是仙湖村，是大家共有的家園！」孫不二定定地望了他好一會，又回頭看看眾人，言語哽澀，「大家的心思我明白，但無論如何，仙湖村……已經成為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