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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重宗主照樣阻止了她,抬眸沉聲道:「是我。」
風鸞沒想到對方居然如此坦誠,眉尖微動,並沒有急著繼續問,而是回頭看了一眼重瓏瑾。
果然見他滿臉煞白,嘴唇顫抖,整個人如遭雷劈一般地站在那裡。
即使之前有了那麼多的猜測,真的到了真相揭開的這一刻,他依然無法接受。
父親是他的目標,他的信仰,是他心中最崇敬的人。
萬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
有什麼東西碎了,散落一地,再也拾不起來。
風鸞心中輕嘆,重新回身看向重宗主,再次開口:「那之前藍寧之在凌雲山內藏著的眾多靈修魂魄,是不是也是你的手筆?」
重宗主依然坦然:「是。」
風鸞看著他,比起憤怒,更多的是不解:「你做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
重宗主的臉上竟是有了笑,分明是劍拔弩張的時候,可他卻半點沒有焦急惱恨,反倒語帶嘆息:「因為我撐不下去了。」
風鸞微愣,顯然從外表上看,重宗主並無異樣。
而對方已經繼續說道:「千年間,我為了宗門付出了太多,這身子早就已經油盡燈枯,可宗門上下那樣多的弟子,我如何敢懈怠?誠然現在的上虛宗數一數二,可中間也夾雜了諸多怨恨,一旦上虛宗從頂峰跌落,絕不可能在半山腰安穩,而是會被群起攻之,徹底墜入無底深淵。」
這話聽上去有些可憐,但風鸞心中卻沒有絲毫波瀾,語氣也很平靜:「天道報應如此罷了。」
重宗主笑容微滯,顯然這紅衣女修與千年前沒有任何改變,根本不會被輕易打動,軟硬都不吃。
所以他只能將目光投到已經往這邊走近的重瓏瑾身上。
瞧著親子的慘白臉色,重宗主也覺得不忍,可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
他著實不明白自己培養的孩兒為什麼如此膽小,半點不像自己。
但此時此刻已經無暇計較許多了,重宗主嫻熟地擺出了慈父模樣,輕聲道:「瑾兒,為父已經時日無多了。」
此話一出,原本被打擊的有些渾渾噩噩的重瓏瑾陡然清醒。
終究是嫡親父子,旁的事情都放到了後面,他急忙問道:「爹爹怎麼了,莫不是生了病?」
重宗主輕嘆:「我這身子早已衰敗,天道從未放過我,早就過不去了,若是瑾兒此番不幫為父,只怕為父真的要屍骨無存了。」
說出這話的時候,重宗主心中十分篤定。
畢竟這孩子是自己看著長大的,膽子又小,雖不聰慧但足夠孝順,從來都是聽他的,這次必然也是一樣。
卻沒想到,一向對他惟命是從的重瓏瑾卻是用力搖頭,眼中出了淚,竟是直接跪在了屏障之前,撤掉了渾身靈力,連磕三個響頭,將額頭都叩出了血來,才抬起身子,昂頭哀切道:「爹爹,莫要一錯再錯了,回頭吧。」
此話一出,莫宗主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重瓏瑾沒有半點猶豫,哀聲道:「你所作所為都有違天道,無論是為了宗門還是為了同門,總歸都是做錯了,爹爹,離開那個女魔頭吧,停手,求您了。」
蕤姬瞥了他一眼,沒說話,但眼角眉梢的譏諷已經表達了態度。
果然,重宗主大怒,屏障上驟然出現了道道藍光,將重瓏瑾彈開來!
因為他剛剛撤掉了身上的靈氣庇護,故而此時辭不及防之下飛出去很遠,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只讓口中鮮血直冒。
然後就聽重瓏瑾厲聲道:「我怎麼養出了你這樣一個廢物!逆子!」
重瓏瑾捂著胸口癱在地上,連喘氣都費勁,自然是一句反駁都說不出。
倒是從來都沒正眼看過他的風鸞緩緩開口:「他不是逆子,恰恰相反,他對你無比順從。」
重宗主皺緊眉頭,而蕤姬見自己安全了,便掩唇笑道:「風少宗主這話說的蹊蹺,如此一個不孝之人,怎麼還能說順從呢?」
風鸞看都沒看她,只對著重宗主道:「你教他禮義廉恥信,你讓他溫良恭儉讓,雖然他沒做到,但他信了你,顯然你演技高超,騙過了天下人,包括自己的親子。」
換言之,他的兒子因為他而尊道遠魔,辨別是非,可他卻沒想過,當自己成了魔,成了非,他的兒子照樣會反對他。
如此這般,哪裡還能說他不孝?
蕤姬眨眨眼,不知道如何反駁,有些不高興的鼓起了粉腮。
可重宗主卻又笑起來。
這一次,他不再端著架子,而是展示了一抹真心實意的笑容,聲音也格外輕緩:「風師姐還是當初的樣子,說話直白得很,沒有絲毫改變。」
風鸞微愣,顯然沒想到這人曾見過自己,還會喊自己師姐。
要知道,在修真界,除了同門之間互相稱呼以外,外門多稱道友,要是也能兄弟姐妹的叫起來多半是關係親近的。
可她分明不記得這個人。
而重宗主也沒有和她憶當年的意思,而是定定地瞧著她,眼中是不再遮掩的偏執,言語之間也透出了與外表不相符的執拗:「我一直不明白,風師姐,你究竟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風鸞知道還有下文,便沒有說話。
果然,重宗主已經自顧自說道:「你生在雲清宗,多風光啊,名門大派,何等尊貴,可我上虛宗一無所有,在修真界中任人欺凌,我以前看你的時候都只能站在最遠的地方,昂頭昂的脖子都疼了,也只能看到你的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