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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穿著的只是尋常青楸色道袍,身上也沒有佩戴任何飾品,可陸離的背脊挺得很直,一抬眼一邁步儘是規矩端方,任誰見了都會覺得這是個公子郎君。
若不是他眉尖的一點紅痣,宋管事根本就認不出他。
而且,根本感覺不到這人身上有合歡秘術的靈力波動。
宋管事有些不解,裝作不經意地往這人手臂上看去。
剛巧一陣山風吹來,將男修的寬大袖口吹起,露出的小臂一片光潔,讓宋管事驚得倒吸一口冷氣。
要知道,琉光樓里出去的爐鼎可不止他一個,樓內為了賣個好價錢更是會仔細研究合歡秘術,並且為他們請來妖修授課,故而宋管事很清楚合歡秘術的痕跡有多難以消除。
簡而言之,就是根本除不掉。
當初飛鴻門一弟子流落在外,被存了歹心的散修抓取做了爐鼎,後來被同門救出後,即使殺了散修,絕了主奴契約,但合歡秘術卻是根本拔除不掉,即使窮盡各種方法,身上屬於爐鼎的紅色印記也無法消除。
萬萬沒想到,雲清宗居然有本事將陸離變為正常修士!
如果說之前宋管事來到此處是因為生意人的周全,那麼現在不過是走了一段路,說了幾句話,他就已經生出敬畏之心,神色也緊張起來。
而陸離知道對方在偷瞧自己的手臂,卻絲毫不介意,故作不知,面容平靜的帶著他前往了宗門大殿。
此時風鸞已經在殿中靜候,看到兩人前來,指尖在桌上輕點,便有椅子悄然出現,風鸞看著來人並沒有諸多客套,直接問道:「不知宋管事來此所為何事?」
宋管事滿面堆笑,半點不提最初來意,而是道:「此番前來是因為聽聞少宗主收得高徒,琉光樓與令徒有舊,自然要前來道賀。」
既不說陸離原本的身份,也不提兩邊的買賣關係,一句「有舊」,便把這些都悄然揭過,既是客氣,也是為兩邊都存了體面。
風鸞聽出對方有心交好,加上她也不願意舊事重提,便沒有點破,讓陸離上前收下了賀禮。
而後,宋管事又遞上了一個木盒:「這是令徒不慎遺落在我們樓中的舊物,此番我也一併帶來,也算物歸原主。」
陸離微愣,扭頭看向了風鸞。
風鸞便點頭道:「既然是給你的,你收下便是了。」
陸離應了一聲,接過木盒。
宋管事則是心中慶幸,幸好他做事想來滴水不漏,準備也很齊全,為了以備不時之需才把這些帶上,沒想到現在真的派上用場。
心思急轉,但宋管事面上依然熱情,對著男修道:「打開瞧瞧可有遺漏。」
陸離便掀開了蓋子,隨後瞳孔微縮,雖然努力克制,但還是指尖顫抖。
而風鸞坐得高,一眼便看清了裡面的物件。
一方妝鏡,一個鬼面。
系統不解:【這兩樣有什麼特別的嗎?】
風鸞便道:「那鬼怪面具看不出有和用處,但妝鏡之前是見過的。」
系統迅速搜索資料庫:【在洛浮秘境的幻境石台?】
「對,當時陸離便說起過,這是他母親的物件,想來對他頗為重要。」
【可如果他知道這東西在琉光樓,那他應該從一開始就提出要一併帶走,怎麼會等到現在?】
風鸞也不知其中緣由,而陸離似乎已經平復心情,將盒子扣上,對著宋管事行了一禮。
宋管事笑著回禮,心中鬆了口氣。
他很清楚,無論何等大度之人,對於把自己賣掉的地方都不會有什麼好印象,而現在拿出了這些東西後,陸離終於願意正眼看自己,起碼證明了仇怨漸消。
總歸是冤家宜解不宜結。
而風鸞思索片刻,突然開口:「宋管事可還記得是何人將陸離送去琉光樓的嗎?」
陸離動作一頓。
宋管事則是驚訝道:「少宗主何故有此一問?」
風鸞淡淡道:「這不會是我徒兒帶去的物件,甚至他可能不知此物的存在,既然如此,就只能是送他去的人一併撂下的。」
陸離聞言也回過神來,他一直以為是坑害他家的惡人將他送去了琉光樓藉此羞辱,可經過風鸞提醒才回過味來,若真是如此,他們哪裡能拿到母親妝鏡?
於是,陸離立刻看向了宋管事。
而宋管事沒想到風鸞居然如此敏銳,越發堅定了要交好的念頭,但依然搖頭道:「我們不能泄露賣家名姓,這是樓中的規矩,還請少宗主體恤在下難處。」
不過聲音微微一頓,他便抬起頭,看向了陸離。
此時的陸離面露失望,結果很快就對上了宋管事的笑臉,聽到那人接著道:「其實有件事,我還是想和陸道友說道說道。」
陸離點頭:「管事但講無妨。」
宋管事捋了下山羊鬍,語重心長道:「我瞧著陸道友家庭恐是不睦,這一家人嘛,還是和和氣氣的好,不然難免會生出齟齬,鬧到一發不可收拾。」
此話一出,著實把陸離給說蒙了。
他們陸家滿門早就被扣以莫須有的罪名,斬殺流放代金,何來的家庭不睦?
但陸小王爺終究是聰慧人,很快便反應過來:「你是說,是我家中人將我送去琉光樓的?!」
宋管事回了他一個很做作的驚訝表情:「陸道友這是從哪裡聽來的風言風語?在下可什麼都沒說,你可千萬別多想。」而後,他便對著風鸞拱了拱手,「少宗主給我作證,我可什麼都沒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