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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湄兒嚇了一跳,只見陸離半跪著捂住心口,身上是顯而易見的狼狽。
女鮫眨巴眨巴眼睛,面露疑惑,小聲嘟囔了句:「這麼快嗎……」
可很快,她就看到紅衣女修從洞中走出。
水湄兒急忙捂住嘴巴,重新沉入水底,裝作無事發生。
而風鸞能感覺到女鮫的氣息,同樣感到不遠處的七川其實也已經醒了,但她不甚在意。
女修背著長劍,緩步行至陸離面前站定,微微低頭,語氣淡淡:「以後我在調息時不要隨便靠近。」
陸離低著頭,輕輕地應了一聲。
風鸞卻沒有就此返回山洞,而是繼續看著他問道:「你不是不知分寸的性子,說吧,這般晚了還要尋我所為何事?」
這一刻,水湄兒和系統的腦迴路格外一致——
我知道,問我問我!
而風鸞既沒有看盪起波紋的小溪,也沒有理會在劍中叨叨的系統,只是定定的看著陸離。
此時的陸離卻有些說不出話。
剛剛在洞內,他還沒看到風鸞便被劍鞘擊飛。
雖說風鸞留了力,但還是讓他覺得內府翻江倒海。
現下單膝跪地,根本站不起來,索性就維持著這個姿勢,用微微顫抖的手從懷中取出了個東西,緊握著雙手奉上。
風鸞並沒有接,而是不解道:「這是何意?」
陸離張張嘴,先是忍不住咳嗽幾聲,然後才啞著聲音道:「蒙仙子不棄,陸離此生願追隨仙子左右。」
說完,他就將手攤開,露出了裡面的長簪。
系統不解:【這是什麼呀?】
風鸞沉默片刻,才在心裡回他:「此物是每個爐鼎都會有的物件,之前琉光樓管事曾說起過。」
系統:……還有這事兒?
當時他滿心都是如何忽悠宿主做任務,那裡注意得到這些細節。
好在風鸞對自家劍靈總是格外寬容,便耐心道:「爐鼎自己是無法破壞此簪,而簪中靈力與他體內的合歡秘法相連,一旦買下爐鼎,便要用此簪點在身上,落下痕跡,便算是認主了。」
系統小聲嘟囔:【這個劇情讓我想打馬賽克。】
風鸞不解:「這個姓馬的與你有仇?無緣無故打他作甚。」
系統沉默片刻,回道:【沒仇,但是我知道很多人都想打他。】
風鸞便道:「想來不是什麼好東西。」
而他倆聊天的時候,外人是半點都聽不到的。
半跪在地的陸離只能感覺到一片安靜,許久沒有得到回應,這讓他的指尖顫抖得更加厲害。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把簪子收回時,突然下巴微涼,像是被捏住了。
這一瞬,他想的是,仙子穿紅衣,修仙法,但不知為何,她身上總是格外冰冷。
不等他回過神來,風鸞就已經微微用力,抬起了他的下巴。
陸離原本鼓起來的一點點勇氣在這一刻化為齏粉。
他用力繃緊身子,咬緊牙關,才能控制著自己不要躲開。
而風鸞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旁的情緒,只是很認真的端詳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陸離便以為她要將簪刺在自己臉上。
其實這般做的人有不少,每個得到爐鼎的修士都很厭煩被人覬覦,自然要在顯眼處標記好。
點出來的紋路其實並不難看,比起修行合歡功法而產生的條狀紅痕,這簪點出來的更像是精心紋上的花鈿。
分明是綁定為奴,到了修真界也能被包裝成好似帶了仙氣一般。
可陸離是不願意的,他一想到自己臉上要落了痕跡,便覺得自己僅剩的自尊被扔在地上碾碎成渣。
這讓他眼中流露出絕望,額間紅痣也因為皺眉的動作被隱藏在褶皺之中。
可是風鸞既沒有拿玉簪,也沒有點他的臉,而是淡淡問道:「你剛剛所說之言是否發自真心?」
陸離嘴唇微啟。
他想點頭,他想答應,他的理智告訴他,現在表忠心是最好的時機。
可是陸小王爺已經什麼都沒了,家族湮滅,前途盡毀,一根魂釘幾乎斷了他的根骨,他現在唯一擁有的就是那一點點可憐兮兮的尊嚴。
之前在琉光樓中,其他爐鼎曾笑他沒有自知之明,都淪落到這般境地居然還抱著那些毫無意義的自尊不放。
卻不知,對於陸離來說,這已經是他僅有的東西了。
所以這會兒即使他的腦袋在大喊著要他答應,可最終,說出口的卻是:「不,我不想。」
風鸞又問:「為什麼?」
而陸離已經開了口,便像是自暴自棄一般,不在有任何隱瞞,聲音都變得生澀起來:「因為我不甘心,我不想那樣活著。」
說完,他就垂下眼帘,等待著即將到來的雷霆震怒。
但是讓他意外的是,風鸞既沒有生氣,也沒有斬殺,而是用那雙清澈眼目看著他,淡淡道:「不錯,還算有點骨氣。」
陸離微微一愣。
然後他就感覺到風鸞鬆開了他的下巴,轉而拿起了他手上的玉簪。
「咔。」
很輕的一聲,明明是用了極其堅硬的玉石,還注入了靈力加固,卻被風鸞輕而易舉掰斷。
這就意味著,即使他還身懷合歡秘術,但從今往後,再也無人能成為他的主人。
陸離的心先是一空,然後就猛地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