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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神,鎮守四方。
她於心裡默念。
天道回憶中,風沅見過為了權力地位相互廝殺的四方神,沒有絲毫感觸,因為追名逐利本就是世間萬物本能,她從來都是俗人,也喜歡變成俗人,自然不會高高在上去批判什麼,只是頗為唏噓而已。
但現在,擺在她面前的卻是拋棄私慾,為六界犧牲的存在。
她也曾捫心自問過,若是為了大義,是否會願意放棄眼前一切,忍受無盡痛苦犧牲,甚至於後世不曾留下隻言片語。
風沅不確定。
因此除去沉默,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此時一切話語在這些過往面前都變得蒼白。
玄武,白虎……
等等?風沅突然間發現了什麼,她腦內靈光閃過,鎮壓忘川的是玄武,而上上任天帝是白虎,上上任魔尊是蒼龍
「四方神的力量!」
她開口。
「什麼?」
「我說當年幫助天道的正是四方神,他們應天而生,受天道庇佑,生來便帶有功德,因此在遭遇劫難時」
「他們會將力量重新還給天道。」霽華迅速接道。
他們都不是傻子,因此轉念一想,便相通了其中的聯繫,四方神,看守四方,更守護四方。
「蒼龍,白虎,玄武——」風沅慢慢羅列,「那朱雀去了哪裡?」
她疑惑開口。
「說不準只是像當年那位玄武前輩般甚少有人知道。」姜槐猜測道。
「陸玖也是朱雀,他會不會和那隻消失的朱雀有關。」風沅提出猜想。
「也許吧。」安靜坐在床沿邊的青年低聲回答。
陸玖心中浮現出一抹倉惶與苦澀,他其實也想問那個問題:朱雀為什麼會活下來?
為什麼是他?青年恍惚間突然想起了北海深淵處龍蕪初見時的瘋狂:「為什麼,為什麼我大哥死了,你卻還活著?!」
以及最後那句
「走吧,既然我大哥讓我們活下去,那就好好活著,再不要把自己弄成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了。」
他看著陛下眼底在提起四方神時眼底的欽佩孺慕,原本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萬一陛下問: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他該如何作答?
是僥倖活命還是……他是個躲避責任的逃兵?
陸玖不願再想下去。
因為每想一次,他心中的煎熬便又多出一分。
坦白身份的話語就這樣不上不下卡在嗓子眼裡,高傲與自卑在心中來回糾纏,此時的他不敢開口,也不願開口。
陸玖避開了陛下的目光,勉強隨著其他人的表現露出一個微笑,他的心似乎開了一個很大的口子,正在將一切吞噬。
他想要再回去找龍蕪了。
因為只有對方,才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種游離在外的恍惚一直持續到風沅他們商議結束。
「陸玖,陸玖——」
直到陛下喊他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走上前扯了他的袖子,青年才猛然驚覺,他之前站在寢宮門口,送走了那幾位尊主。
而陸玖卻沒有絲毫記憶,仿佛這都是憑本能行動。
「你怎麼了?」風沅奇怪道,「怎麼看起來心不在焉的,叫了你好幾遍都沒應。」
「陛下恕罪,臣只是一時疲憊,所以才——」陸玖反應過來後迅速解釋,但很快,他的心神又被分散到了其他地方。青年看著風沅跟他同樣站在寢宮門口的模樣,不由眉頭微蹙,矜持冷淡的面容看起來愈發不好接近與孤傲。
「這裡風大,陛下您怎麼能?」
「有什麼不能的?」風沅毫不在意笑了起來,「我又不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妖,現下解藥服了,傷口也好了,身上是一點大礙都沒有。」
「你啊,就是擔心過頭,與其擔心我,還不如看看你自己,守了我這麼長時間,又要處理妖界事物,把我們的陸大人累出病了可怎麼辦?」
「陛下——」陸玖聞言無奈開口,雖然陛下關心的話語如一股暖流滑過心頭,但他明白,以陛下的性子,自己今天若是退一步,對方就能進三步。
烏寧長老可是說過了陛下最近需要靜養。
而且
「陛下,您的解藥還未服用完。」他認真提醒。
風沅的笑容頓時消失,她原本想往外走找小貓咪的步伐都僵硬停止,不可思議扭頭問:「你說什麼!我剛剛不是把那碗都喝完了嗎?」
「這是一半,還有一半」陸玖瞧著自家陛下瞪圓眼睛,仿佛炸了毛的模樣,唇角不由向上勾起,心中的抑鬱也消散些許:「在醫官那裡。」
妖皇痊癒的快樂消失了,但她還想再掙扎一下:「陸玖,我想——」
「陛下,你不想。」回答她的是陸大人冷酷堅定的拒絕。
「……晚宴告訴廚房那邊我要吃」風沅咬了咬牙,艱難道:「苦瓜。」
「陛下?」
「陸玖你要明白,吃甜只會讓苦苦上加苦,沒有妖在願意嘗到甜頭後再去感受苦味,因此還不如這段時間都不吃甜。」
風沅搖搖望向寢宮外的藍天白雲,再想起自己吃完那些糖後根本抑制不了藥苦,反而愈來愈苦的口舌麻木,不由愈加悲傷,整個妖都散發出沉重氣息,嘴中的語句也聽起來愈加富有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