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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月明的想法被人當面指出,羞得面紅耳赤。
許青知道牛月明家裡的情況:「聽說你家以前是開醫館的?」
牛月明想起自己的母父,神色一黯,她點點頭。
許青豪邁地笑起來:「難怪你連菜也不會擇,一看就知道沒怎麼下過廚。」
牛月明從小受母父疼愛,他們不捨得讓她下廚,之後在賴家待了三年多,但大部分時間都被囚禁在房中,後來她能稍微活動,旁人依然防著她,很少讓她進廚房。
許青繼續道:「姑娘,你會行醫嗎?」
牛月明點點頭:「只是略懂一點皮毛。」
許青眼睛一亮:「那就是會了!你以後有什麼想法沒?」
一個正在顛勺的男侍衛聽不下去,連忙截住許青的話頭,他同樣聽說了牛月明的事,也同情她,雖然尊重許姨,不過還是道:「許姨,你幹嘛呢?嚇唬人呢?」
許青拍了他一腦袋:「顛你的勺,注意別燒過頭了!」
男侍衛撇撇嘴。
許青又轉向牛月明:「我這條腿啊,是叫北薩人射中才瘸的,那箭上有毒,我以為自己要沒命了,還好我們帳中的大夫救了我,姑娘,你會醫術,不如跟著我們將軍,當個軍醫吧!就是你這細胳膊細腿的,得先在我這兒養養。」
顛勺的男侍衛哭笑不得:「許姨,你別嚇唬人家!軍醫哪有你說的那麼容易當。」
牛月明這時候才知道原來許青以前是個跟隨許春武的士兵,後來年紀大了,腿上又有傷,這才回老家頤養天年。她臉一紅,囁嚅道:「我醫術不精,恐怕會害了別人。」
許青擺擺手:「精不精你說了不算,能救命就行。」
牛月明沒有說話,許青摸不清她是願意,還是不願意,也就不再勸說。許青是擔心慣了,擔心許家軍缺人,無悲要求國中男子在二十歲後就要服兵役,但沒有要求女人。
許青常想,既然她也能上戰場,為何其他女子不能?何況許家軍大多數是女人,不照樣能鎮住北薩不敢來犯?她還聽說過,若真是到了戰時,國中無論女男都要上戰場,甚至還有些喪心病狂的官員,動員女子守城,自己卻偷偷逃跑。因此每每碰到適齡女青年,她總愛問人家願不願意參軍。
一群人在後廚忙活,陸子怡找上了門。她一看到牛月明,便招招手。
牛月明疑惑:「怎麼了?」
陸子怡對牛月明的印象一直是哭泣、弱小,倒不是她討厭牛月明,只是很難和這類人有共同話題,她不喜歡哭,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反正她是沒見過有誰在戰場上靠哭就取勝的,要真能取勝,她絕對是哭得最大聲的那個。
「有人來找你。」
牛月明點點頭,她擦了擦手便跟陸子怡往外走,可是有誰回來找她?她的親人都走了,難道是父親那邊的親族?可他們為什麼會來找她?他們已經搶走她家的房子、土地,還想從她身上撈出什麼?
牛月明走到門口,這才發現不是牛家村的人。
是笑笑,還有她的娘親馬姐。兩人拿著一籃子紅棗,等在許家的門口。
昨天笑笑中暑,牛月明救了她,馬姐剛要道謝就不見了人,四處打聽才知道恩人住在這裡,馬上準備了禮物來登門道謝。
馬姐千恩萬謝,幾乎要跪在牛月明面前。牛月明哪敢受這樣大的謝禮?連忙扶起馬姐,可她一抓住馬姐的手,立即察覺出不對勁。馬姐露出的手腕上有一道猙獰可怖的疤痕,明顯才痊癒沒多久。
牛月明幾乎是下意識地拉開馬姐的衣袖,發現那道疤痕斷斷續續延伸至臂膀,她十分熟悉這傷痕:「他打你?」
牛月明剛被拐到賴家時,奮力反抗過,也因此受到賴家的毒打,一看這道傷痕,她就什麼都明白了。
馬姐慌慌張張地衣袖:「讓恩人見笑了。」
「爹總打我娘。」
說話的是笑笑,原本她一直安安靜靜跟在馬姐的身後,聽到牛月明的話,這才抬起頭看她。
牛月明看到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心裡一痛,剛要說點什麼,一旁的陸子怡已經罵起來了,她一手拉住笑笑:「打女人算什麼本事,這個人渣!走,帶我去看看,看我不削死他!」
馬姐連忙抱住笑笑,攔住陸子怡:「姑娘費心了,這都是以前的事了。」
馬姐叫馬二娘,與男人結婚後,常常被打,可哭訴無門。回到娘家,她的親人就一句話:忍忍吧,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
馬姐這時才發覺她的親人並不能算得上是她的親人,他們共同生活在一起,卻無法共情,面對親人受到傷害時,既無能且懦弱。但馬姐又能怎麼辦呢?她和丈夫不可能離婚,就只好忍,忍來忍去,就有了笑笑。
馬姐時常怨自己命苦,她的丈夫打他就算了,還打孩子,每次一看到孩子那害怕、驚恐的臉,她便心如刀割。
終於有一天,那男人喝醉了酒,又要發酒瘋,她帶著孩子往外躲,那男人追趕時不小心被絆倒,腦袋一下被砸中,嘩啦啦地流了許多血。那之後,她再也沒男人了,左鄰右舍還時常念叨她家裡沒個男人該怎麼辦,她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最起碼,她不用每天都提心弔膽地等著挨打。
馬二娘的男人死後,她還是照舊在街上擺攤掙錢,但四周的人似乎都因她男人死了而總是有意無意地刁難她,其實在男人生前,那些人也沒少欺負她,現在是變本加厲。笑笑很乖,似乎知道娘親艱難,也不怎麼和同齡人玩,總是跟在娘親身後幫忙守著攤位,最近又持續高溫,笑笑便是因此中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