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那我呢?
你將我置於何處?
許是看出拂珠未言之意,烏致難得解釋:“那些都是胡言亂語,你不必當真。”又道,“我只是奉長輩之命照看秋水一段時間,待她適應了蓬萊,便要送她去凌雲宗。你且安心。”
安心?
說得輕巧。
宗主是烏致師父。從他師父那兒傳出來的消息,一宗之主焉能胡言亂語?
更何況最開始他反問她從哪聽說的,足以證明他是知道結契這事的。若非她得了師兄的提醒過來問他,恐怕真到了他與楚秋水結契那日,他也不會主動和她解釋。
他一貫如此。
需要她時,他全盤告知,順帶也會對她好一些,好似他心裡其實有她一分位置;而一旦用不到她,那她就是不相干的局外人,她甚至需要通過別人才能得知他在哪裡做什麼,然後絞盡腦汁地想該怎樣才能幫到他。
因為倘若她不去主動找他,多的是人給他獻殷勤,他遲早會將她拋之腦後。
渡劫巔峰的尊者,全萬音宗最有希望飛升上界的大能,他的愛慕者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也影響不到他什麼。
那麼她是瘋了還是傻了,當真信他說的安心?
拂珠搖頭:“我安心不了。”
“那你待如何?”
不知拂珠的話哪裡惹到烏致,他眉微抬,笑意雲淡風輕。
他鬆開緊扣著的琴弦,沿著剛才那半曲繼續彈下去。琴聲悠悠切切,他話語混入其中,拂珠聽得不太真切。
他道:“不若往後你日日來楚歌峰,看我到底會不會與秋水結契。”
這提議好。
拂珠剛要點頭,卻在動作前及時反應過來,他這哪是提議,他是在試探,是警告。
烏致好靜。
曾經有次宗主在他研習新曲時派了好幾名弟子來楚歌峰傳喚,結果沒能傳喚到他人不說,那幾名弟子也險些被受了驚擾的他毀去根基。
試想連待他如親子的宗主在他跟前都沒什麼好待遇,那她呢,她豈非又要像當初素和問柳搶琴譜那一遭,足足半個月,乃至更久都見不到他?
“我……”
拂珠說不出話。
她站在原地,整個人手足無措。
“都這麼久了,怎麼還這麼不聽話。”
琴聲不知何時停了。
烏致起身,手指擒住她下顎,半是強迫,也半是曖昧的挑逗。
他垂眸看她。
白日裡還仗劍的荊棘美人,此刻身處他桎梏中,神情有一點點的慌,更多則是他看了百年的痴迷,她眷戀他至此。
亂瓊碎玉的凝碧道君,不論萬音宗內,抑或是東海之外,放眼整個中界,想摘得這朵崖邊瓊花的人多如過江之鯽連綿不絕,但她只看得見他。
她追隨在他身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她就像他永不離身的佩劍,只要他要,只要他想,隨時隨地,她都觸手可及。
許是夜風侵擾,烏致貼著拂珠的手指有些發涼。
這涼意慢慢透進體膚,融入骨血,留下難以磨滅的印痕。
拂珠被迫與烏致對視。
她仍然說不出話。唯獨深情一如既往,引人沉溺其中。
黑衣尊者的眸底漸漸起了波瀾。
以往他都是無所觸動的。
唯有今日。
縱使琴音再妙、琴藝再絕又如何,眼下這般時刻,豈能比得過美人情動、冰肌雪膚?
她合該屬於他。
於是隨手設下屏障,他低頭覆上去。
第4章 夫君
吻。
他的吻一如他的人,冷靜自持,甚而還有種居高臨下的意味。
且不知是不是拂珠的錯覺,她感到這一刻的烏致,對她似乎有那麼些微的憐愛。
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祇終於被信徒打動,屈尊紆貴地給予一點憐憫與施捨。
這是他給她的第一個吻。
拂珠有些恍惚。
她更油然而生一種不真實感,其實她還沉浸在魔障中被幻像蠱惑著,她根本沒被白近流叫醒,否則如何會發生這麼荒誕的一幕?
可唇上的觸感如此明晰,涼意慢慢衍變成灼熱,他身上傳來的冷香也是明晰的。
晚風徐來,夜月皎潔,他難得溫柔,一切的一切都很明晰。
忽而他咬了她一下。
不輕不重,但足夠讓拂珠清醒。
而烏致已經退開,欣賞她的種種反應。
“說了讓你乖一點。”
拂珠聽見他低低笑了聲,似乎非常愉悅:“這下安心了?”
……不安心。
還是不安心。
拂珠心底忽然滋生出少許恐慌。
她覺得,她不僅沒有因此離他更近,她反而快要離開他了。
卻又感到烏致不容置喙地圈住她手腕,獨屬於他的溫涼緊緊挨著她的脈搏。比平常要顯得急促的跳動在這種情景下無論如何都遮掩不去,他輕輕摩挲著,似乎更愉悅了。
復問:“白日我下手有些重。還疼嗎?”
明知這種時候,什麼樣的回答才是烏致想要的,拂珠卻滿心荒涼。
她很想對他說我入了魔障,想問你親我是不是故意哄我。
但最後,她也只是逃避般地將目光轉向那把七弦琴,低聲說:“這把琴還沒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