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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勢化解得差不多,他收手轉身,往洞府里走。
拂珠怔怔看他。
看他回到亭中,重新在楚秋水身邊落座,神容難得溫和。而後他對楚秋水說了什麼,他取出把舊琴,開始彈奏。
這次的琴倒不是拂珠送的。
他便在彈了一小段後,把舊琴放到案上,讓楚秋水彈。
拂珠再看不下去。
她按了按還隱隱作痛的心口,提著劍離開。
……
不同於楚歌峰上長老弟子眾多,越女峰一脈人很少,籠統也不過拂珠和她師父師兄三人,餘下便都是侍奉他們師徒的童子婢女。
見拂珠白著臉回來,周身氣息也有些萎靡,正清理香爐的婢女剪燈一驚:“道君受傷了?”
拂珠說:“小傷,不妨事。”
說是小傷,剪燈卻不敢怠慢,往香爐內連投數枚療傷用的丹藥,又燃了支凝神靜氣的沉香,才過去攙拂珠坐下。
拂珠閉著眼,任由剪燈給自己擦臉淨手,末了還換了身柔軟衣裳。
隨著藥香擴散,拂珠臉色好看不少。剪燈問:“是何人所為?”
拂珠眼睫微微一顫。
剪燈懂了。
是烏致。
“他竟敢這般待您……”
剪燈剛想罵烏致沒良心,卻瞄到拂珠面露疲色,猶豫一瞬,咽下到嘴邊的話,問可還有別的吩咐。
拂珠擺了擺手。
剪燈便往她身上披了件外衣,又給香爐加了兩枚丹藥,無聲退出去。
過了片刻,拂珠睜開眼。
抬手布下數道屏障,她扯了衣襟一看,不禁慶幸烏致對她還算手下留情,那一音沒傷及她心脈。封印只有輕微的鬆動,沒什麼大問題,回頭請師父重新加固便可。
頂多有點疼而已。
他並非有意的,拂珠這麼對自己說,他總是這樣,除了琴之外,任何一切皆入不得他眼,習慣就好。
可勸著勸著,想到烏致這是第一次為旁人和她動手,拂珠忍不住又抬手按上心口。
須臾一彎腰,終究吐出口血來。
第3章 繾綣
他低頭覆上去。
看到血,拂珠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收集起來,留作備用。
她咳了幾下,掩著唇,還沒找盛血用的玉瓶在哪,便恍然記起,琴已經做成送給烏致,再用不到她的心頭血。
而她也沒剩幾滴心頭血。
往後想做個新的穗子讓烏致掛在琴頭,她也做不出來了。
抑或是,他有他珍視的小青梅給他做穗子,他用不著她送的。
想到這裡,拂珠心口針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
彎腰喘息一陣,等疼痛平復了些,拂珠手掌虛虛掩住地面,將血跡處理乾淨。然後她撐著地面起身,指尖輕彈,數顆晶瑩剔透的靈石擺成個小型聚靈陣,她調整姿勢,開始療傷。
心口殘餘的傷勢在吐出血後舒緩不少,拂珠療傷沒多久就結束。
但她沒有立即醒來。
她甚至很清楚地明白,她此刻是入了魔障。
“錚。”
琴聲雀躍輕盈,如山巔風,又似林間鹿,讓聽者整個人都變得放鬆起來。
聽者尚如此,奏琴者亦是神色淡靜。他時不時抬眸看一眼聽者,目光也是柔的。
很快,一曲奏完,他朝聽者伸手:“來。”
聽者過去了。
兩人合奏,情意若有若無地鉤纏在琴音里,繾綣非常。
……荒謬。
旁觀的拂珠這麼想。
她自知心不靜,又受了傷,被尋到破綻生出魔障也算情有可原。可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她竟會在魔障里看到烏致與楚秋水合奏。
果然在她心裡,烏致和楚秋水……
“嗷嗚!”
狼嚎聲忽然在耳邊炸響,拂珠猛地驚醒。
身上才換不久的衣裳全然被冷汗打濕,心口砰砰跳得厲害,乃至胸腔都有些發疼。拂珠慢慢低頭,懷裡小獸仍在一拱一拱,試圖讓她醒來。
“謝謝白白,我沒事了。”
拂珠稍稍緩過來,抬手撫摸小獸頭頂的小角。
她安撫小獸的同時,也在安撫自己:“只是夢到點不開心的事罷了。”
夢醒了就好了。
“嗷嗚?”
白白又叫了聲。
白白是拂珠築基那年,跟師兄去中州歷練的路上,在凡間一條河邊撿到的妖獸。
要說他們蓬萊仙島所在的東海多劍修,那麼中州就是多道修,而如妖獸這等多活躍在北域,鮮少會去別的地界,所以白白算是拂珠出東海以來遇見的第一頭妖獸。
沒見過,自然而然有所好奇。
加之當時白白身受重傷,奄奄一息,滿身灰撲撲的毛浸透了鮮血,可憐兮兮地蜷縮成巴掌大的一小團,連哼唧半聲都哼不動,瞧著脆弱得很,也無害得很。少女拂珠心喜又心軟,央師兄救它。
師兄給它檢查完,告訴拂珠,這頭妖獸傷得太重,他們攜帶的丹藥沒它能用的。眼下想救它只有一個辦法,先餵精血吊命,再簽訂契約,借契約之力給它治傷。
拂珠點頭應好。
她忍住逼出精血的疼,輕手輕腳地掰開小獸的嘴餵進去。
等小獸醒來,總算有力氣哼唧了,竟沒有絲毫遲疑就對拂珠表露出親近與依賴之意,好似它知道是眼前的人族少女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