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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的法器一同動用,連鳳凰火都近不得身。
楚秋水蓮步輕移,到離拂珠丈許遠時停下。她站定了,抬頭沖拂珠嫣然一笑,美得不可方物。
“沒想到這裡這麼熱。”
少女徐徐開口,輕聲細語:“若非離開萬音宗前,烏致哥哥擔憂我的安危,一定要我帶上這麼多法器,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進來找凝碧姐姐。”
拂珠沒說話。
只壓制著鳳凰火的手,不動聲色地微微收攏,悄無聲息地變換了印訣。
拂珠不回應,楚秋水卻也沒覺得難堪。
她自顧自把玩著手裡的小瑤琴,繼續道:“凝碧姐姐可知我是如何勸動烏致哥哥答應讓我來妖池?說出來也不怕凝碧姐姐笑話,我不過哭了幾日,將嗓子哭啞,喝不下水,吃不下飯,生了一場病,跟烏致哥哥說我沒臉留在萬音宗,我要回凌雲宗,他便心軟,告訴我可以將功補過。
“可我想了很久,竟想不出我犯了什麼過。
“明明是凝碧姐姐你搶我東西在先,我才想讓凝碧姐姐也吃點苦頭。這不正是你們修士常說的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嗎,我哪裡有過?”
說完這番,楚秋水停了停,欲休息會兒再說,就聽拂珠突然開口。
“搶東西?”
拂珠品味著這三個字,忽覺有些玩味。
她指的,是烏致嗎?
烏致在她看來,竟只是個東西?
不期然想起北微師父天天掛在嘴邊的狗東西,包括師兄也說過烏致不是東西,拂珠覺得,這二字真是甚妙。
楚秋水毫不猶豫地點頭:“對呀,凝碧姐姐搶走了我的烏致哥哥——凝碧姐姐應當知道的吧,我與烏致哥哥從小一同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長輩們都說等我身子好起來,就送我去東海,讓我繼續和烏致哥哥在一起。”
在她心目中,烏致是只屬於她一個人的。
可偏偏,她在凡間慢慢將養著身子,轉頭卻聽聞遠在東海蓬萊的烏致與人定下婚約。
她還聽聞,烏致與那位凝碧道君情投意合,琴瑟和鳴,不知多少修士羨慕烏致,說烏致居然能抱得這等佳人歸。
如此種種,聽得她再坐不住,跟長輩們哭了很久,長輩們才勉為其難地點頭,求了當初給她治病的那位凌雲宗大能送她去東海,又給烏致傳話,讓烏致接她到萬音宗小住一段時間。
臨行前,長輩們告訴她,烏致既已定下婚約,她只能拿烏致當哥哥。
長輩們說仙凡有別,她與烏致不是一路人。
她當時乖乖點頭。
但轉過頭來,她跪在那位大能腳前,跪得對方答應收她為徒,她因此入了凌雲宗。也因此,烏致的宗主師父親自接見她,暗示她烏致道侶或許有更好的人選。
她知道她贏了。
而今她想贏得更徹底。
“凝碧姐姐何必用這種眼神看我,”楚秋水歪頭道,“你們修士不都常說,修道在於一個爭字,與天爭,與地爭,也與修士爭。我很快就會成為修士。我與你爭烏致哥哥,不是理所當然?”
拂珠搖頭:“我早就不爭了。”
楚秋水跟著搖頭:“凝碧姐姐說的不對,只要你在萬音宗一日,烏致哥哥便念著你一日,他忘不掉你,你依然在和我爭。我最討厭別人搶我東西。所以,凝碧姐姐。”
她又對著拂珠笑。
笑容恬靜柔美,然說出口的話語卻仿佛淬了毒的刀子,刀刀儘是見血封喉的惡意。
她說:“凝碧姐姐,不如你別回萬音宗了,這樣就不會有人搶我東西。”
話落,揚手往前一拋,小巧的瑤琴法器被拋向拂珠所在。
拂珠早有警惕,見此立刻閃身避開。
也不知這瑤琴法器作何用途,甫一落到池底,那些被拂珠壓制住的鳳凰火便好似受到了莫大的刺激,“轟”的一下,陡然沸騰震盪起來。
眼看這片地域又要恢復原先狀態,拂珠皺眉,楚秋水這是想把她困在妖池裡?
不,不對。
連楚秋水都能在諸多法器的保護下不受鳳凰火侵擾,楚秋水焉能想不到她手中也有法器?更枉論以她的能力,她不用法器也可以直接隔絕鳳凰火,她根本不會被困住。
那麼楚秋水此舉意在……
“噼啪。”
樹木燃燒聲響起,拂珠忽然頓悟,楚秋水是想毀了那棵最好的鳳凰木!
果見突破了先前壓制,復甦的鳳凰火勢頭驟然變得猛烈。一縷縷火舌蜿蜒流動如鮮血,嘩嘩作響著,飛快纏上那棵盛開著鳳凰花的鳳凰木。
很快,被鳳凰火炙烤了成千上萬年也從未枯萎過的枝葉悉數被點燃,樹冠的鳳凰花在烈焰中一朵朵慢慢敗落。花間那道虛幻鳳影也漸漸停止舞蹈,啼鳴一聲比一聲悽厲,整個鳳凰木不堪重負般,頹然地往旁側傾了傾。
“哎呀,不好,這棵鳳凰木要倒了。”
一直站在原地沒動,好整以暇地觀賞著這一幕的楚秋水半捂住嘴,佯裝吃驚地道:“凝碧姐姐不是想要這棵鳳凰木嗎,還不趕緊去挽救?”
她倒要看看,她這樣的陽謀,這位道君打算怎麼接?
到底是要舍了這棵獨一無二的鳳凰木,退而求其次去選別的,還是怎樣都不願意放棄,頂著完全爆發的鳳凰火,也要將這棵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