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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秋水恍惚間,仿佛又回到很多年前,那是她第一次接觸到修真界,第一次入東海登蓬萊,同樣也是她第一次見到凝碧。
宛如仙境的楚歌峰上,青衣道君語氣淡淡的,喚她楚姑娘。
而她……
“凝碧姐姐……”
這句更是無聲。
楚秋水動了動唇,似在對那道君說著什麼。
然後下一瞬,赤紅的火焰吞沒了她,從此世間再無楚姑娘。
“——落霞真人隕落了!”
走出很遠的拂珠若有所感地回眸。
暖日朗朗,清風徐徐。
紅衣的道君像在看那叢鳳凰火,又像在看那灘在鳳凰火的灼燒下,逐漸消失的血泊。
至於剛剛才隕落的落霞真人,已然屍骨無存。
拂珠看了好一會兒。
難怪天端雲里的問天幻境,她事後回想她破開的魔障,總覺得當時遺漏了什麼,此刻方知她遺漏的,是和楚秋水有關的魔障。
原來楚秋水也算她心結。
但好在今日,楚秋水已死,她心結已解。
從今往後,她再不會記著還有楚秋水這麼個人了。
“可如願了嗎?”
將離問。
“差不多算如願吧。”
拂珠終於收回目光。
回到崖邊古樹,拂珠才堪堪站定,元宗已有尊者出列,邀戰獨孤殺。
獨孤殺應戰,即刻去到被鳳凰火燒得乾乾淨淨的山崖上,以青骨琵琶與元宗尊者相鬥起來。
無人關注那漸漸熄滅的鳳凰火。
所有人都在看那尊者的劍,都在聽獨孤殺的琵琶。
“錚!”
琵琶聲起。
只一聲,便已透出股蒼涼肅殺之意,可見獨孤殺將要彈奏的又是首武曲。
誠然,就拿之前獨孤殺與拂珠合奏的那曲《十面埋伏》來說,他在武曲上的造詣確實比文曲要更深些。
正當眾人以為,他又要彈哪首傳世之作,就見隨著獨孤殺步法一展,他人飛快後撤,與那元宗尊者拉開距離的同時,他十指於琵琶四弦上交錯成影,竟是以旁人根本跟不上的速度,彈了一小段極為密集的曲調。
霎時,樂音之激烈,之急促,令得緊追過來,一劍到得他面前的尊者劍尖一頓,再刺不出去,也令周圍聽者皆渾身一震。
眾人先是有感這曲子居然開頭就這麼激烈,而後左右詢問,這是什麼曲子,好像沒聽過?
“《春生秋殺曲》。”
烏致開口。
烏致遙望著右手不斷掃拂,左手也不停絞弦的獨孤殺。
各種再繁雜再困難的技巧,經由獨孤殺的手,都仿佛吃飯喝水一樣簡單,毫無滯澀,也毫無停頓。
樂音愈發激烈。
蒼涼肅殺感也愈重。
“曲子共九段,其中二三四為春生,六七八乃秋殺。”
“他彈的是秋殺。”
眾人聞言,恍然大悟,原是《春生秋殺曲》,難怪他們都沒聽過。
萬音宗這首名揚天下的鎮宗靈訣,自萬音宗祖師飛升後就再未現世,不想獨孤殺竟能彈得出來……
且看他指法熟練的程度,顯然他早就修習完畢,只到得今日,方讓此曲再現世間。
在場音修們當即全睜大了眼,試圖看清獨孤殺的手。
更有甚者立刻取出留影石等物,從各個角度記錄獨孤殺此番彈奏。
至於元宗的那位尊者,則全然被無視了。
連近獨孤殺的身都做不到,這一戰結果顯而易見。
烏致看著獨孤殺,很輕地蹙了下眉。
他莫名覺得,獨孤殺之所以彈秋殺而非春生,原因在於他。
隨著秋殺意境漸深,獨孤殺神情雖仍一如既往的冷峻,但那眉眼間,已不知不覺多出股蒼涼之氣。
春生秋殺,春為生,萬物復甦。
秋乃殺,萬物凋零。
凋零即衰落,即消亡,即死去。
所以春生秋殺,可生亦可殺——
“錚錚錚!”
很快,以這座山崖為中心,凡琵琶聲所過之處,方圓百千里,乃至千萬里的植被齊齊枯萎凋謝,放眼望去,大地皆一片枯黃之色,儼然由夏入秋。
漸漸的,天色也暗下來,黑壓壓的烏雲遮住紅日,隱隱雷鳴自天際傳來,竟是雷劫降臨。
眾人疑惑。
誰會在這個時候突破?
卻見獨孤殺抬起頭,看了眼空中將要成形的玄雷。
眾人一下就懂了,竟是獨孤殺要渡雷劫了!
以尊者之身渡劫——
“你師兄要飛升了。”
北微對拂珠道。
拂珠點頭:“師兄音道已臻化境,以《春生秋殺曲》飛升理所當然。”
北微道:“是啊,你師兄就算著今日呢。”
否則放著那麼多的武曲不彈,偏要彈《春生秋殺曲》?
還不是想在這宗門戰上,趁飛升時特有的大動靜,給萬音宗,當然最主要是給她們越女峰,造勢鋪路。
“師兄有心了。”拂珠說。
北微哼笑一聲:“他豈止是有心。”
他恨不得讓她這個當師父的跟著他一起飛升。
開玩笑,也不看看她是能飛升的那個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