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頁
只片刻功夫,島嶼山林里,藍綠的極光樹蠶食吞沒雪白的菌絲。
樹木重新在山林里搖曳,枝椏間垂落的藤須隨海風拂動,一切又都是茂密蔥蘢的模樣。
唯有沙灘上,那兩米高的菌絲繭,絲毫沒有極光樹碰觸。
間隔一米的距離,無數極光樹擠擠挨挨,將菌絲繭包圍起來。
眾人只覺眼前一閃,下一刻蘭諾人就已經出現在菌絲繭面前。
菌絲對蘭諾非常有敵意,不待他靠近,整個大繭表面的菌絲,就翻滾舒展細絲,試圖對蘭諾進行驅逐和恐嚇。
蘭諾不為所動,他繼續靠近菌絲繭,在細絲粘黏上來時,身上極光閃動,就將細絲絞成碎屑。
當他站在菌絲繭半臂內,整個繭子都顫動了起來,仿佛是想要逃走,可又被層層極光樹包圍著,無處可逃。
蘭諾面無表情,他伸手碰觸上菌絲繭。
菌絲瘋狂纏繞上來,可極光流轉,它根本不了半分。
終於,蘭諾的掌心貼在了菌絲繭表面。
剎那間,瑰麗的極光從他手心迸發,帶著閃耀的芒光,化為一把鋒利的光刀,直刺進菌絲繭內。
噗。
很輕的聲音,像一片樹葉從枝頭掉落的動靜。
白色的菌絲繭,宛如黑白的老舊電影,用特寫的慢鏡頭,在眾人眼裡被剖成兩半,露出了繭裡面。
只一眼,蘭諾就皺起了眉頭。
他低聲喊了句:“小乖?”
菌絲繭里,時辛跌坐在地上,她雙手愣愣攤開著,右手從手腕到指尖滿是鮮血。
而在她手邊,沒有時玥的身影,有且只有一隻貓!
一隻黃白毛色的貓貓。
在貓貓的腹部有個血洞,正緩緩流著鮮血,將毛毛全染紅了。
那是,極刑的傷口。
蘭諾蹲下身,握住時辛染血的手:“小乖沒事了。”
鮮血同樣沾染到他手心,滑膩冰冷,但他掌心的溫度卻源源不斷的傳遞到時辛的指尖。
溫暖的體溫,叫時辛貓兒眼裡逐漸泛起亮光。
她吸了吸小鼻子,視線聚焦到蘭諾身上,在望進他深邃的眸光里時,血管里的鮮血重新開始流動。
她聲音很平穩的說:“時玥說,我們一起誕生一起出生,再一起長大,理所當然也要一起死去。”
她藉助蘭諾的力量緩緩站起來:“她想拉著我一起死。”
沙灘上的黃白毛色的貓貓,像是已經毫無聲息。
白色的菌絲圍繞過來,仿佛是知道族群意志在逐漸虛弱,遂本能的覆蓋到貓貓身上,以枯萎自己的方式,拼命向貓輸送養分,修補傷口加強連接。
時辛垂眸,居高臨下看著貓:“我還是沒法下手殺她,蘭諾我是不是做的不對?”
蘭諾緊了緊她的手,肯定的告訴她:“沒有,無論你怎麼做都不存在對錯,以你自己的意志為先,我認為這最重要。”
對血脈至深的親人,始終心存一絲憐憫,這是人的情感本能。
對傷害自己的親人,決絕轉身,這亦是自我保護的本能。
無論哪一種,都不存在對和錯。
時辛問:“當年,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繼任大位當日,屠戮親族,只有尚且幼齡的安修留了一命。
今時今日,再次經歷這種事,時辛想不到蘭諾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下的手?
蘭諾頓了頓才說:“他們已經瘋了,只有死亡才是解脫。”
他嘴角帶著嘲諷的弧度,誰能想到,帝國強大的路西法,屹立千百年而不倒的路西法,每個人最後最渴求的——只是死亡。
路西法強大,且身為帝國皇族。
誰能殺的了?
且還要死亡的體面。
唯有,他親自來動手。
這就是,當年的真相。
一群被族群寄生逼迫到瘋癲的路西法,全都朝他祈求死亡。
“如果是你,”蘭諾垂眸看著身邊的人,“你也能做到的。”
一如當年,苦苦哀求她施以極刑的時光。
對路西法族人,死亡是解脫。
而對時光,極刑是自我放逐的贖罪。
他伸手,將自家貓貓擁進懷裡:“不用內疚自責。”
時辛聽著他的心跳,情緒逐漸平穩。
好一會,她說:“沒有。”
她抬起頭來,反客為主握緊他的手,抬腳往外走:“回去了,你什麼時候可以回帝國,我跟你一……”
一句話沒完,鳥類的拍翅聲傳來:“老大,你沒事吧?”
眼看戰鬥結束,大抵都塵埃落定了,聯邦軍部的人開始入場,孔雀當先沖了上來。
他表情急切擔憂,軍裝外套都沒穿好,衣領上還沾著幾根白色的貓毛。
蘭諾眸光一眯,幾乎一瞬間就認出來,那幾根貓毛和時辛的毛色極度相似。
時辛似乎沒注意到,她只搖了搖頭:“沒事。”
孔雀朝時辛身後看了看,發現時玥變成了一隻貓,他愣了下。
時辛道:“時玥做的實驗,你在軍部沒聽說?”
孔雀瞥了眼不遠處的幾位軍長,側了側身小聲道:“之前軍部定期會給時玥送囚犯或是精英覺醒者,我倒是沒聽說她連自己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