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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強大,是根植於所有人骨子裡的渴望,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所有人都已經在暗暗想著,那位少女看起來很好哄騙的模樣,等珠子到了她的手中,他們或許還能有機會……
人們都停下來了,無數眼睛暗中盯著那少女。
只能聽見此起彼伏的有些緊張的呼吸聲。
處於所有人注意力最中心的少女卻蹙了蹙眉,果斷拒絕道:“不要。”
不要?
眾人睜大了眼,恨不得以身替之,替她說出那一聲想要。
怎麼能不要呢!
足以顛覆整個世界的力量,被那恐怖的魔王親手奉上,她居然還拒絕了?
身披極夜之袍的男人,周身氣息莫測,眾人心中都是一涼。
完了完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類少女居然拒絕魔王遞出的橄欖枝,恍惚間眾人似乎都已經看見了少女血濺當場的畫面。
蒼淮仔細地審視著她眼中的情緒,似是在判斷她說這句話的真心成分。
司嬈的神色十分警惕,狐疑地看他:“神族萬年的禁制,怎麼可能說破就破了。”
“你是不是又想……”
想起他歷來的反常舉動,司嬈覺得自己的想法十分正確。
他做什麼事,都看起來毫無章法,也全然不顧自己的安危,一副正好死了乾淨的模樣。
司嬈牽住他的手,手中微微用力把他帶得離那裂隙遠了些。
“好好活著不好嗎,為什麼老是想著去送死?”
送死?
暗中看戲的眾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親眼見過蓬萊掌使的死相,也親眼見到他毫不猶豫地放出地底黑氣的模樣,但眼前的少女卻仿佛沒有半點敬畏之心。
如果他們沒聽錯的話,她是在瞧不起魔王吧?
他們悄悄地打量著那安靜站在一側的魔王,疑心他會突然出手讓眼前的少女也化作一縷殘魂。
但他們想像中的血腥場景卻並未出現。
少女把面色蒼白可怖的魔王扯到身後,這個動作近乎有些冒犯了,可那恐怖的魔王竟然樣也沒有流露出慍色。
他只是微微皺眉,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竟真的不動了。
一雙溫熱微軟的手,將他從懸崖邊上拉了回來。
他望著翻滾涌動的黑氣,眼底不知掠過了什麼,淡聲道:“好,那就不要了。”
竟是一副十分寵溺的模樣。
進入禁制最深處,放出厄命珠和體內的幽火,是他原本的打算。
骨血體膚都將被吞噬乾淨,連一絲痕跡都不會留下。
但望著眼前明澈的雙眼,卻忽地浮現出她淚盈睫羽的畫面。
他叼回窩裡的這隻獵物,好似很麻煩,若他就這樣死了,她恐怕會吵得魂靈都不得安寧。
“如果魔域深淵是因為厄命珠的一片碎片形成的,是不是取出厄命珠之後,深淵就會恢復以前的樣子?”
魔主的半邊身子都從黑氣里冒了出來,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們。
“深淵不斷擴張,魔域的生存環境已經被擠壓到了邊界,如果是因為那一片碎片造成的話……能不能請您,能不能請求您……幫幫我們?”
不似往常麻木念誦著悼詞,眼中帶著狂熱的模樣,他的神情此時竟很平靜。
“求您……”
“幫幫我們。”
不是為了他所代表著的強大力量,不是渴求他所象徵的地位,而是發自內心的祈願,乞求神明能夠看向光照不到的地方。
修行時吸取的深淵魔氣,帶給他們更加強大的力量,也讓他們一代一代地異變,如今近乎變成了怪物的模樣。
面對著正道的討伐,他們不屑一顧,他們用血腥手段回擊,但從內心深處,何嘗不想變回最初的模樣。
連那些近乎被黑氣沒過頭頂的人,先前還和他吵得不可開交,此時也不約而同地開口道:“只有您有這樣的力量,能平息神族禁地的怒火……如果您能讓魔域深淵恢復從前,這必將拯救許許多多的會因此喪命的人。”
他們前一刻還仿佛和魔主有著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此刻又好像真的成了命運共同體。
“您既然是神明後裔,此前雖然對您多有誤會……但神明從來都是垂憫終生,魔域深淵已經吞噬了無數無辜的生命,而那原本就該是被鎮壓在封印之下的力量……”
他們不敢說的未竟之語還有,既然神族禁制是您親手破壞的,那麼由您親手去鎮壓也很合理吧?
“是麼?”
蒼淮漫不經心地看著眼前翻湧的黑氣,眼中紫氣濃郁。他分明沒有流露出什麼情緒,但司嬈卻第一時間察覺到周遭氣息的凝固。
他們嘴上說的漂亮,自以為那些見不得光的小心思藏得很好,但是濃濃的惡意近乎都要溢出來了。
聽說取厄命珠很危險,聽說您可能會死……?
那不是更好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早就應該隨著時間消散了。
你死了,你便拯救了世界,以神明的名義永存。
你若執意不管,那你就是傳言中的魔王,是伴隨著厄運而生的災厄之星。
蒼淮唇角溢出一聲冷笑,往前邁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