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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那些人嘴裡吐露著多麼惡毒的詞句,在他的眼裡只能看見他們的面目格外扭曲罷了。
思及此,她嘆了一口氣,幫他整理著一路走來有些凌亂的頭髮。
“吃桂花糕嗎,剛剛從宴上摸來的。”
她變戲法一般地從懷裡摸出一個紅紙包的桂花糕,糕點的甜香混合著一點桂花的香氣頓時逸散出來。
他的唇抿得很緊,漆黑的墨瞳定定地看著她,卻遲遲沒有動作。
……她是真把他當孩子哄了。
他身上似乎總是帶著一點陰鬱的氣息,但此時的眼神似乎又與以往不同,帶著一點司嬈不懂的複雜。
司嬈誤以為他不喜歡,又默默收了起來,有些遺憾地說道:“不喜歡吃嗎?我在家時還挺喜歡吃這個呢。”
“不過這個味道確實一般。城裡以前有家做的桂花糕特別好吃,每天生意都特別好,去晚了就沒有了……”
蒼淮皺了皺眉,此時她還有閒心討論桂花糕,她不知道自己受傷了麼?
幽幽的黑瞳定定地看著她的肩膀。
司嬈話音一頓,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才意識到他在看什麼。
她滿不在意地整理了一下揉皺了的衣袖。
“這個倒不用在意,”她笑了一下,“都沒流血。”
“之前在魔域的時候,新傷疊舊傷,舊傷口還沒癒合就又有新的傷口了,這都不算什麼……”
她提起那些過往,也是漫不經心的姿態。
輕描淡寫地提起這些曾經的疼痛,仿佛不值一提一般,但那卻是多少次歷經生死才能有的淡然。
於是那如墨一般的眼眸,幽幽地望著她,仿佛浸了水一般,仿佛雨後的湖面,霧蒙蒙的。
司嬈的心臟仿佛被戳中了一下,她頓時有些慌了神。
她連忙從乾坤戒里取出傷藥,一股腦地塞到了他的手心裡。
“你要是實在在意的話,就幫我上藥吧。”
司嬈別過臉。
蒼淮接過白瓷的小罐,手中的觸感十分陌生。
他從來都是放任傷口自己癒合,不能癒合的傷口便由著他,反正也死不了。
給人上藥於他而言是一種十分陌生的體驗。
他望著手中的藥膏,緩緩站起身走到司嬈身側。
為了方便他的動作,司嬈坐到石頭上。
冰涼的手,緩緩地挑開了一點衣料,他的動作很慢,像是對待什麼易碎的瓷器一般。
衣衫緩緩褪至肩頭,露出一點圓潤的弧度。
那本該是如玉一般潔白的地方此時被大片的淤青覆蓋,泛著青紫的顏色。
蒼淮眸色微暗。
一路走來,她一直行動如常,甚至沒有流露出分毫異色。
無論如何都想像不出已經嚴重到了這個地步。
冰涼的淺綠色藥膏帶著微微的刺激,甫一落在青紫的傷口上,就聽到司嬈發出一聲痛呼。
司嬈面色微紅,有些不好意思。
剛剛還硬氣地說這點小傷不算什麼,此時卻一下沒繃住。
索性他站在身後,也看不見她此時略帶尷尬的神色。
他的動作停頓片刻,繼而手上的動作放得更輕,近乎如同羽毛一般。
除了剛開始那一下有些疼,後面便沒什麼痛感了,只有涼絲絲的藥膏塗抹在上面的感覺。
清淡的藥香在身側逸散,或許是因為他的動作太輕太緩,司嬈竟有些昏昏欲睡起來。
待到藥膏用去了大半,蒼淮才將滑落在肩頭的衣料拉上去。
然後默默將藥膏收進懷裡。
她的呼吸已經變得綿長,近乎在他動作停下的瞬間,整個人便向後倒去。
蒼淮望著她睡得平和的睡顏,泛著些薄紅,卷翹的睫毛小扇子一般灑下一片陰影。
他不由得想起,剛到長哭崖下時,他以為她會驚慌失措,卻沒想到當夜就收拾好了山洞睡覺。
她倒是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能睡著。
月光灑下一片清輝。
城南破廟外的亂石上,小男孩坐姿端正得仿佛一尊雕塑,身旁的女子歪歪倚在他身上,鬢髮微散。
男孩微微側頭,面上眉頭緊皺。
分明是一副不耐煩的神情,但有一隻手卻虛虛地托住了她的手肘,仿佛是擔心她滑下去一般。
當司嬈醒來時,眼前是一片剛剛散去的迷霧。
眼前卻不是睡前的破廟,而是一副熟悉的場景。
熱鬧的集市,喧囂的叫賣之聲,人人臉上都帶著寧靜祥和的笑容。
還有……
“仙長,來長樂鎮遊玩嗎?”穿著短打的夥計,滿臉堆笑地湊上來詢問道。
“咱長樂鎮啊,別的不說,地雖不大但應有盡有。”
甚至連他臉上的笑容,說話的語氣,都沒有絲毫的變化。
司嬈的心臟驀地一跳。
……重製了。
竟然這麼快。
司嬈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肩頭,那裡的傷被妥善處理過,只過了一夜淤青就散去了許多。
夥計仍然滔滔不絕的說著話,但眼前的司嬈卻半點沒有要理會她的意思。
她快步向前走去,朝著那個池塘走去。
身後的夥計,緊趕慢趕地跟在身後,一路連聲道:“哎喲喂,仙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