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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黑暗之中,忽然破開了一個口子。
一道人影從黑暗中被丟了出來。
那是一道瘦削而纖弱的身影。
她落在地上粗喘了幾口氣,抬頭茫然地看向四周,眼中帶著一絲散不去的惶惑之意。
如今的她已經分不清,這裡是幻境,還是更深一層的幻境。
面前伸出一雙手,司阮阮緩緩抬頭,好半晌回不過神來。
面前的青年笑著道:“你讓我好找。”
眼前人面容十分陌生,但是冥冥之中卻好似有一種熟悉感,仿佛他們曾經見過一般。
尤其是聲音,她總覺得十分耳熟。
是誰呢?
司阮阮想不起來。
短短的時間裡,她在無盡的幻境中輪迴,時間好似沒有止境一般。
她已經不知道在這個幻境裡待了多久,或許才幾天,或許是一年,也或許已經好幾年了。
面前少女形容枯槁,向來靈動的雙眼中此時充滿了木然。
看著他伸出的手,她也半晌沒有反應。
幽光皺了皺眉,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不認得我了嗎,阮阮。”
但她仍沒有反應。
幽光飛快看了一眼身後喧鬧的城池,不願意繼續在此處耽擱下去。
他望著面前蓬頭垢面的司阮阮,身上衣裙只能勉強蔽體,滿臉木然望著眼前,渾然沒有初見時候的靈動嬌俏。
幽光心中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飛快彎腰將他打橫抱起,離開此處。
直至飛掠出去很遠,司阮阮看見玄音城被遠遠地甩在了後面,面前的畫面也沒有突然急轉直下變成血腥的場景,她的眼睛才慢慢回神。
嗅著身邊熟悉的氣息 ,她禁不住抽噎了一聲:“幽幽……你終於來救我了。”
幽光應了一聲。
她便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訴說著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幽光原本耐心地聽著,卻在聽她提及:“你為什麼這個時候才來。”
眼神驀地一暗。
他忽地意識到,她說了這麼多,卻未曾有一句提及他的傷勢。
他分明身受重傷,然後又傷上加傷,但他還是惦記著她,傷一好,便趕來找她,但她卻完全不記得了。
沉浸在逃出生天的喜悅中的司阮阮絲毫沒注意到,幽光的神色驀地冷漠了下來。
……
在司嬈的催促之下,二人離開了蓬萊仙山。
縱然已經走掉了,司嬈還是覺得心怦怦直跳。
比起旁邊這個一臉漠然的水妖,她竟然更像是始作俑者。
直到見到熟悉的黑色巨殿,司嬈才鬆了一口氣。
她總疑心蓬萊發現自家神樹被燒了,一定會不顧一切地追擊他們。
可這一路,竟不知是因為水妖速度太快,還是因為夜裡大家睡著了,竟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水妖的手尚未鬆開,就再次被司嬈握住了。
溫軟細膩的手指攥住了他的手指,司嬈抖了一下:“我們現在是在天上?”
與醒來時的大殿內不同,他們此時站在殿前的空地,腳下就是百丈高空。
冷風拂面,遙遠的星月此時都變得觸手可及。
蒼淮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劍修,爬高?”
司嬈一僵。
身為一名可以御劍而行的劍修,司嬈本不應該怕高。
但一來,她築基是在崖底,到現在還沒有試過御劍飛行。
二來……饒是蓬萊仙山,也是看似在天上雲霧裡,實則也不過是在高一點的山上罷了。
腳下都踩著實打實的土地
但此時,他們所在的殿宇,是真的在天上啊!
腳下無依靠,憑空漂浮在萬丈高空。
周邊毫無遮擋也就罷了,耳側風急天高,腳下的地磚也單薄得不似有承重之力。
腳下的城池星火遠得幾乎看不清,只能看見腳下星星點點聚集的光。
司嬈不著痕跡地瑟縮了一下,拉著他往裡面疾走幾步,遠離了那仿佛隨時都會掉下去一般的邊緣:“你怎麼把家建在天上?”
水妖不該住在水裡嗎?
哪怕他是個家大業大的水妖,也應該在天下大澤安家,無論如何都不該在這天上啊!
他垂眼看去,她的手仍然緊緊攥著他的指尖,仿佛一鬆手就會掉下去一般。
幽深的墨瞳中閃過一絲暗色,她倒是相信他,不會直接把她丟下去。
蒼淮淡淡道:“不好麼。”
他任由她攥著手指,緩步把她帶到布置好的大殿裡。
一開始的畫面太有衝擊感,給司嬈造成了驚嚇。
但身邊的人態度太過尋常,竟讓司嬈也覺得不過是一座飄在天上的宮殿罷了,沒什麼好奇怪的。
接受了這一點,司嬈提起來的心也漸漸放了下去。
行走在冷沉的黑色之中,仿佛周遭的空氣也變得冷了幾分。
司嬈從未見過這樣的建築風格,尖頂每一處都簡潔到了極點,幾乎沒有多餘的裝飾。
這裡完全不像是人住的地方,沒有一絲人氣。
饒是司嬈從前見過的魔域大殿也比此處要有人氣得多。
蒼淮把人送到地方,便化作黑霧無聲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