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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這裡,司阮阮才知道冷沉的海水之下竟然還有灰白珊瑚鑄成的宮殿。
她並不適應這裡的環境, 冷沉的冥河水近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幽光素來是溫和的, 耐心地聽她抱怨海底的氣候不好, 住得不舒服。
他會為她尋來最柔軟的床榻,給她最精緻保暖的法衣, 但在她說想回地上的時候,他卻總只是無言的沉默。
幽光帶她來到無盡海,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方, 生活著各類兇殘嗜血的大妖,她無法自己離開。
——更何況,她在無盡的幻境之中傷了神魂, 修為下跌, 如果不是幽光每日為她尋來天材地寶將養著,她的修為甚至無法維持在築基期。
他們都說, 幽光是無盡海的最厲害的大妖,整個無盡海近乎都是他的地盤。
但珊瑚宮外, 還是世上有各類長相奇怪的大妖前來騷擾, 有時幽光能輕鬆應付, 有時他身上也會留下深深的傷口, 許久都好不了。
幽光每天都會來看她,不管受了多重的傷, 在她抱怨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安慰她。
司阮阮不適應海底的陰濕冷沉, 這裡的水流好像都帶著沉重的力道, 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除了幽光,在珊瑚宮殿中還有許多原本就生長在無盡海的小妖,但他們並不會和司阮阮說話。
雖然還是嚮往著陸地上清新的空氣和繁華,但想到父親的冷漠態度,司阮阮有時又覺得就這樣待在海底也不錯。
這可是修真界眾人眼中的禁地,無盡海。
除了她,還沒有別的修士能進來。
這樣想著,司阮阮又生出一點隱秘的自得來。
可是接連好幾日,幽光都沒有來。
一直生活在幽光的羽翼之下,那些小妖雖然不會和她說話,但面上從來也是恭恭敬敬的。
幽光不來了,身邊的這些小妖便也變了態度,總是不冷不熱地看她。
司阮阮覺得有些憋氣。
她自恃美貌,而且有救命之恩在前,她篤定幽光放不下他。
想著或許幽光是被什麼事絆住了,於是頭一次踏出了自己的殿門,尋到幽光居住的主殿前。
一路雖沒有遭遇什麼阻攔,但沿途的小妖看她的眼神都十分古怪。
說不清這樣的眼神中是怎樣的情緒,但若是在司府……若是在司府,訓練有素的侍從們絕不會面對她流露出這樣的情緒。
司阮阮攥緊了拳頭,都是因為司嬈,如果不是她,她還好好地待在司府里當她的小姐,何至於到這樣黑暗陰冷的海底來?
心中帶了幾分怨氣,司阮阮行走間的動作加快。
走到主殿前,門口的大門竟然虛掩著。
司阮阮心中帶氣,連敲門的動作都省去了,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往常總是守在殿門前的那些小妖都去哪裡了。
推開門,司阮阮的動作頓住了,整個人都好像僵在了原地。
主殿內的珊瑚座上坐著一身灰藍長袍的青年,他的手中把玩著一個精緻的酒樽,而在他的腿側,跪伏著一個貝女。
貝女渾身幾無遮擋,唯獨海藻似的長髮披散遮蓋了光裸的背,她跪伏在幽光腿側,仰頭痴迷地看著幽光手中的酒樽。
幽光垂眸,將垂下酒樽,貝女便張開嘴去接。
他骨節分明的大手帶著蒼白的骨戒,近乎是情人般繾綣地撫摸著貝女的頭髮。
他的動作是溫柔的,神情卻十分淡漠,泛著蛇類的冷血神光
司阮阮從未見過這樣的幽光。
在她面前時,幽光一直是溫和且克制的。
作為蛇類的本性向來在她面前掩藏得很好,唯獨此刻面對他人時,眼底不經意地流露出的一點冷光才能看出蛇類的無情和漠然。
司阮阮不是不知道在這無盡海底,有許多小妖也戀慕著強大的幽光。
但她從未將她們放在眼底。
她是玄音城萬眾矚目的司家嫡女,她的未婚夫是上清宮當今一輩的翹楚,她救了幽光,幽光理當戀慕她,眼裡只有她……
司阮阮心中陡然生出一種被背叛的憤怒來,只覺得眼前的一幕刺目得厲害。
幽光終於抬起頭,仿佛才注意到她來了一般,如同往常一般地溫聲問道:“阮阮,你怎麼來了?”
司阮阮微微抬高下巴,好似這樣才能保持自己的姿態般:“你們在做什麼?”
她勉強鎮定地看向伏在珊瑚座旁的貝女,貝女仍舊軟軟地歪在珊瑚座旁,看見她出現甚至還挑釁般地露出了一個淺笑。
司阮阮平復了一下呼吸,近乎連慣常的優雅笑容都難以保持:“幽光,你既然已經有了新歡,不如就放我回玄音城吧。”
“放你回玄音城?”幽光緩緩走下珊瑚座,手中的酒樽骨碌骨碌地滾到一邊,“無盡海並無結界,你要是想走,隨時可以離開。”
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司阮阮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無盡海是沒有結界不錯,但這裡處處危機四伏,出了幽光的領地,還有許多暗中窺伺的妖鬼。
她不過是個修為勉強鞏固到築基期的人類修士,這樣的血肉最為其他妖鬼眼饞,又怎麼可能自己離開?
往常只要她流露出一點不開心的情緒,幽光就會轉過頭來哄她了。
如今她只是負氣般地說了一句,幽光竟然這樣毫不留情地把她堵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