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頁
那分明是一張極清冷精緻的臉,眉眼如同山月勾勒而出,長眉如墨畫刀裁,遠山青黛也為此失色。
幽深墨瞳之中含著的幾許不散的冷意,如同山巔經年的積雪,寒涼之中卻帶著攝人的氣息,司嬈心臟狂跳不止,一時之間竟無法移開視線。
是蒼淮。
消失了許久的蒼淮又回來了,還在危難時刻救下了她。
這張臉她分明是見過的許多次了,她本以為已經不會在被這張臉驚艷到。
可此刻,她卻如同駐足山巔,縱使知道山崖之下是險峻危險的深谷,卻忍不住探尋的視線。
蒼淮原本坐在床側,此時約莫是覺得距離太近,站起身遠離了一些。
“醒了?”
司嬈看著他薄唇微抿,分明是極平凡的兩個字,從他的口中吐出來卻好像染上了不一樣的色彩。
無端地……無端地……
蒼淮微微擰眉,看著眼前的人,原本醒來之後已經微微直起身,似是想要坐起來了,可此時不知為何,竟又縮了回去,整個人埋在被褥之中,只留下一個微微隆起的包。
司嬈縮在床褥之中,只覺得臉上像是要燒起來了一般,熱得厲害。
她這是怎麼了?
為什麼一聽到他說話,心臟便狂跳不止,更是生出了許多從前不曾有的虛妄念頭,連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十分冒犯。
蒼淮徑直掀開被褥,露出蜷腿埋首於腿間的少女。
她好似受驚得厲害,露出來的一側耳朵紅得如同煮熟的蝦一般,成了雲霞一般的緋紅:“你怎麼了?”
魔主只說咒術對中術人並無影響,除卻十日之後的終章,往常與平常並無差異。
可自她醒來之後,行為舉動卻處處古怪。
蒼淮熟練地將手探上她的手腕,他想要搭脈一觀。
可這一伸手,司嬈卻像是被火燒到了一般,連忙縮回手,整個人縮得更緊了,背脊緊緊地崩成了弧線。
司嬈的聲音像是要哭出來了,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哭腔,她將臉埋在腿間,悶聲悶氣地說道:“你、你先出去,好不好。”
司嬈只覺得自己現在古怪的厲害,一聽到他說話,心中就像是春日枝頭攢了滿枝的桃花,接連在枝頭綻放,連那小小的心臟都容納不住,控制不住地就要滿溢出來。
蒼淮冷了眉目。
只想把那個滿口謊言的魔主抓起來打一頓。
什麼同心結,不過是編來唬人的。
一醒來,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讓他走。
第64章
司嬈埋首膝上, 甚至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聲如擂鼓一般。
她不敢看那人的臉,連他的衣袍一角都羞於見到, 一看見她,她的心中就會生出許多可恥的念頭來, 稀奇又古怪。
可僅僅是不看也不能完全阻隔那些羞人的念頭。
只是看不見, 但還能聞到空氣中屬於他的熹微香氣, 雖然極力想要忽略,但那一股氣味卻好像無孔不入一般, 縈繞於鼻尖。
極清冽熹微的香氣,輕易地讓人聯想到雪後被大雪積壓的雪松。
司嬈直覺自己渾身燥熱得厲害,控制不住地想要離那一處清涼的所在, 近一點、更近一點。
她想,她大概是生病了。
“求你……”司嬈的聲音細若蚊嚀,“先出去, 好不好。”
她的聲音之中帶著絲絲懇求, 近乎帶上了哭腔。
蒼淮沉默地注視著在床榻上整個將自己蜷縮起來的少女,背部緊繃著。
他就這麼可怕?
可怕到, 連直視他的勇氣都沒有了。
夏溫清臨死之前的妄語又在耳邊浮現,好似從湖底爬出來的陰濕水鬼一般。
“你註定孤獨終老, 身邊無一人真心待你。”
蒼淮面色微冷, 在這咫尺的剎那, 他的心中甚至有無數的惡意在滋長。
想要把她的身子扳過來, 抬起她的下巴,讓那一雙盈了水霧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模樣。
看她膽怯卻不得不服侍在他身邊。
可蒼淮到底什麼都沒說。
他只是漠然地移開了視線, 像是這些日子的形影不離從未有過一般, 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可他此時想走, 身後卻有一道輕微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力道,輕輕地抓住了他的衣擺。
這力道極輕、極弱,像是不起眼的一陣風。
但蒼淮的腳步還是頓住了。
他聲音冷沉:“又怎麼了?”
司嬈踉蹌著從床上爬了下來。
再抬臉時候已經是滿臉淚痕。
她此時就像是一個極其矛盾的所在,一方面理智覺得自己此時好像有些奇怪,不適合繼續和他待在一處;可另一方面卻有無數洶湧的情潮在翻滾,告訴她,留下他,纏上他,和他緊緊相依,半步都不要分開。
那洶湧的情潮如同灼熱盛放的花朵,爬滿了心臟。
只要想要他將要離開,便心痛不已,恨不能化作一陣風或是一顆微不足道的種子藏於他的胸膛。
聽到蒼淮的聲音,司嬈努力抑制住自己哽咽的聲調,聲音輕得幾不可聞:“這件外袍,能不能,請你留下來。”
這件外袍,自見到蒼淮之日起,好似就從未見他換過。
不知是何等材質的法衣,看上去很是獨特不凡,遇水不濕,遇火不焚,寒夜生溫,夏日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