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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大妖自恃在無盡海的年歲長,總是對年歲不長的幽光頤指氣使。
饒是此刻, 他們見到珊瑚宮來了個了不得的大人物,說的話也是:“幽光小兒, 還不速速滾出珊瑚宮!”
也不必他們多說什麼, 幽光的神識鋪開近乎能籠罩整個珊瑚宮, 他只是站在主殿都能感到那些大妖毫不收斂外放的氣息, 以及他們口中不堪入耳的叫罵。
幽光的神色倒是沒什麼變化,望了一眼整個珊瑚宮內唯獨察覺不到分毫氣息的大殿。
那一處好似被強行切斷了聯繫, 硬生生從他的視野之中抹除了。
他摩挲著手中的玉扳指, 緩緩道:“放出話去, 十日後珊瑚宮設宴,宮門大開宴請八方來客。”
小兵頓時瞪大了眼:“不論人妖鬼族?”
珊瑚宮向來嚴防死守,圍成了鐵桶一般,不論外面那些大妖如何叫囂,從未讓他們進來過。
如今這是?
幽光道:“告訴他們,我將在宴上為蒞臨此處的神尊大人獻寶。”
……
流落此處的諸人發覺情況並沒有好轉,反而更壞了。
無盡海底怨氣橫生,是修士無法踏足的領地,在這裡有許多兇惡的大妖,他們飽含著對人類的惡意。
與尚且保留人之本性的魔域人不同,無盡海底的妖族有許多更像是未經開化、只知渴求人血的凶妖。
對於他們而言,落入無盡海的人類修士不亞於一頓美餐。
眾人皆是筋疲力盡,好不容易才從那黑氣之中逃脫,又莫名其妙地落入了無盡海之中,每日被數不清的妖物追逐。
原本就沒有恢復多少的修為和靈力,在這冷沉的海底更是無法發揮出在岸上的十之一二。
從前總是高高在上的各宗掌門,終於感受到了這種淪為弱者的滋味。
不只是他們,還有隱世而居的蓬萊使,到現在他們都還沒能從掌使隕落的陰霾之中走出來,整日渾渾噩噩的。
在蓬萊時,他們只知修煉,每日清談、彈琴,悠閒自在,何曾經歷過這樣黑暗的時候?
彼時他們剛從魚妖手中逃脫,一身狼狽,只能慌亂止血,避免血液落在海水中引來更多兇惡的妖物。
掌門甲苦笑著地搖了搖頭:“此時竟是,我為魚肉,人為刀俎了……”
“當時是為什麼要追過來?如果我們還留在宗門裡……”
如果他們還留在宗門裡,自然是人人備受尊崇,座下徒子徒孫孝敬異常。
回想起從前在宗門裡的安樂生活,再看著此時危機四伏的海底,眾人竟然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出去。”
“在這裡修為恢復的速度也太過緩慢了。”
不約而同的,眾人嘆了一口氣道:“早知如此……”
他們誰都沒有說出後頭的未盡之語,卻都不約而同地懂得了對方的意圖。
早知如此,他們又何必眼熱那些神器呢?
傳說中的神器口口相傳,可是籌謀許久,到現在連半點神器的影子都沒看見。
唯一看見的一點,還是眼睜睜地看著蓬萊神樹在眼前被燒成了灰燼,連一點殘渣都沒有留下。
……
上清宮。
塵封的後山禁制中,覆寒溪與夏溫清藉助著冷泉修復身上的傷勢。
隨著時間過去,那怪異之火在身上留下的痕跡終於漸漸消失了,那些完全無法掌控的修為終於回來了些許。
但是不可避免的,同為上清雙璧的二人都境界大跌,不知何時才能回到巔峰時期。
閉目打坐的夏溫清,忽然面色一白,驀地從口中吐出一口鮮血。
血灑前襟。
覆寒溪聽到動靜睜開眼時,看見他慌亂地從懷裡摸出一塊碎成兩半的碧珏,他的手顫抖著,似是想要把那陡然碎裂的碧珏拼回去,可無論如何碎了的玉都不能再恢復原樣了。
覆寒溪一怔,遙遙看向天際。
碎裂的是父子連心珏,是掌門在夏溫清及笄之日所贈,能感知吉凶。
此時碧珏陡然碎裂,只能說明……
掌門,隕了。
遙遙的,山頭響起了九道鐘鳴。
悲鳴籠罩了整個山頭。
夏溫清的手停止了顫抖,他緊緊地握住碧珏,將靈力注入其中。
但徒勞地,他竟感知不到他最後的氣息停留在了哪裡。
夏浦心此人,就像是憑空從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夏溫清緊攥著手中的碧珏,目眥欲裂:“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殺了我爹!”
覆寒溪望著他的神態,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
感受到臉上的涼意,正在打坐的司嬈睜開了眼。
睜開眼,面前是剛醒來的蒼淮,他百無聊賴地把玩著她的頭髮。她感受的涼意便是他拿著她的頭髮划過臉頰的觸感。
司嬈原本還有些迷茫的雙眼瞬間染上了微紅,她眼神有些躲閃,飄忽不定地看向一旁的空地,努力忽視身旁人的存在感。
“你、你醒啦。”
蒼淮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你這幾天沒有出去?”
“沒有。”
蒼淮掃了一眼一旁瑟瑟發抖的厄命珠:“想出去就出去玩,這些封印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