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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一世雖然身世有坎坷,但因為司嬈早早的就以師父為名陪伴在身邊,他自小沒受過什麼磨難。這一雙眼睛仍是明澈的,瞳仁泛著明亮的色澤。
當他專注看著人的時候,往往很難拒絕他的請求。
無他,這雙眼太過真摯。
仿佛說出任何拒絕的詞句,都能輕易地讓這雙明澈的雙眼蒙上一層水霧。
司嬈心底一軟,輕輕道:“修行的事不急,慢慢來。”
所謂的修行功法,也是蒼淮留給司嬈讓她鞏固修為的。
但哪怕是讓如今凡人身軀的秦鈺修煉,他也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進階的速度快得驚人。
“為何?”
“師父的宗門在哪,為何到現在也不肯告訴我?”
……當然是因為她實際上並沒有宗門。
幼時便是她父親手把手帶她入門,流落魔域之後便成了實打實的野路子。
在之後,便都是蒼淮教的她了。
司嬈沉吟片刻,高深莫測道:“自然是因為時候未到。”
秦鈺忽地悶悶地問:“師父還有別的弟子嗎?”
“我是師父唯一的弟子嗎?”
“自然,我從未收過別的弟子。”司嬈安撫地捏了捏他的腕骨,少年的身軀有些清瘦,手腕捏在手裡也沒什麼肉。
秦鈺緊繃的身軀放鬆了些許,靠在司嬈的膝頭。
“如師父說的那樣,秦家回來尋我了,”秦鈺閉上眼,任由那雙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自己的鬢髮,有一種酥麻到尾椎骨的癢意,他克制著不讓自己表現出異樣,繼續道,“我不想回去。”
“我想和師父回宗門,不想回秦家。”
“師父……”
和從前說過的無數次那樣,司嬈沒有回應。
回應他的只有落在鬢角的那一雙手,力道柔和,帶著某種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想了想,秦鈺不再說話。
他躺在司嬈膝上,充盈鼻尖的都是足以安撫人心的熹微香氣。
那些她不在的日子裡,血液裡面叫囂的不安的暴虐的氣息,都統統掩埋;那些不好的陰暗面,只在她不在的日子裡展露,在她出現的時候,他永遠都是那個陽光的蓬勃的少年。
他知道,師父喜歡看到這樣的自己。
她的眼底會真心實意地流露出喜悅的神情。
但是她太忙了。
忙到能分給他的時間越來越少。
他於是常常想,若是能把師父永遠留在身邊就好了,日日夜夜相對,眼裡在放不下別的人,別的事。
不像現在這樣,她要離開,他便只能看著她離開。
等她下一次再出現。
她不再的日子裡,每一天都仿佛籠著陰雲。
可只要她出現,就像是撥開雲霧見月,天氣陡然變得晴朗起來。
“尊……”
“家、家裡有事。”
一道黑霧升騰而起,正是匆忙趕來找人的魔主。
他看到兩人的姿勢,匆忙別開眼,剛說出口的話打了個轉,也連忙換了種說法。
司嬈拍了拍秦鈺的肩膀:“此去秦家萬事小心,若遇到什麼難以解決的事,便用同心鏡叫我。”
“好。”秦鈺乖巧應道,刻意壓低的眼尾顯出一種乖巧順從的姿態。
司嬈一手看著他逐漸長成,看了自然覺得哪裡都好,往他手心放了一顆糖,與突然出現的魔主一同消失在眼前。
秦鈺望著掌心的糖果,還和小時候一樣,不管什麼時候來,走的時候總會留給他一樣點心或是糖果。
不管過去多久,都還是拿他當孩子哄。
他其實從來都不愛吃這些東西。
他緩慢地撕開糖紙,將裡面白胖的軟糖放入口中,緩慢地咀嚼著。
甜絲絲的。
那些不安而焦躁的情緒,稍稍平復了些許。
扶桑城出了兩件大事。
一件是城主府走失多年的小公子終於找回來了。
另一件是,在城主府為找回走失小公子舉辦的宴會上,那名身形瘦削的少年打傷了府上的三位成年公子,至今還未醒來。
“夫君,你怎麼能放任他這樣行事?那可都是他的親哥哥啊,說打就打了,眼裡還有沒有血脈親情!”
“他不過是個冷血無情的怪物,到現在還沒有半分悔改之意,不如把他丟到獸園去,祛祛他身上的戾氣!”
秦鈺跪在外間,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裡衣,墨發垂順地披散在肩膀上。
聽著裡面傳來的聲音,好似說的不是他似的,面無表情地望著面前反光的地磚,數著師父這一次走了多久了。
“哼,秦晁如今都快四十歲了,修煉這麼多年,無數的資源灌下去,還不如個長在鄉野剛認回來的小子!”
“要我說啊,他這打,挨得值!”
“夫君,你這心眼都偏到哪裡去了……晁兒在怎麼說也是你親生的兒子啊,難不成只有外面那個才是你的兒子不成?”
“晁兒這次是想為你的壽宴獻上獨特的寶物,不久之前親自去了深淵,本就負了傷,自然打不過那像狼一樣不要命的小子,你若是不處置他,我、我便帶著晁兒出去,讓整座扶桑城都看看你秦守正做的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