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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美少年皇帝還差兩個月才滿十八歲。
也是這一天,海心的合約正式滿八個月。
在人人紛贊皇帝少年有為時,海心奔去御書房,請求離宮。
「可以。」美少年皇帝出乎意料地同意了。
海心頗感意外,還以為要費不少唇舌。
「她可以和你一同回去。」穿著曳地鑲金邊長袍的美少年皇帝指向落地窗外說。
海心震驚得看到滿臉污垢的小美被兩個衛兵往外拖,哭著喊著,但隔窗聽不到她在喊什麼。
「她不是早被放出來了嗎?我的傷早好了。」她驚問。
「嗯,早放出來了,只是在後院做苦力。現在你想回去,我就放她一起回去。」
「什麼意思?」
「凡是犯了錯的苦力回家,可以斷雙腿回家,君王特赦。」
「你會讓我樹敵太多!」她緊盯著被哭喊著帶走的小美。
美少年皇帝粲然一笑,「只有庸人才不會被嫉,唯一的辦法便是讓自己變強,強到他們不敢報復。」
「萬一他們報復了呢?」
「那就斬草除根。」
她久久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她是否能適應這種生存哲學,或者說能否做到。
她最終沒有出宮。小美也被拉回後院。
她寫了封信給叔嬸,說了下自己沒回家的原因,不是想做情人,而是在宮中賺錢。嬸母很快回信,對她的決定表示尊重,儘管叔叔有點不高興。信末,嬸母還提到她最近寄回家的錢他們都收到了,要她留點錢給自己,不要都寄給他們。
她感到詫異,她並沒有寄錢回家。不是不想寄,而是沒有渠道。王宮發信的地方禁止寄錢。
三日後,美少年皇帝正式御駕親征,在偌大的王宮廣場點兵。隨同前往的她坐在馬車內,衛兵們高呼勝利的陣陣齊吼聲,震耳欲聾,氣勢驚人。
此時天氣再也不像積雪初融時那樣冷了,但美少年皇帝還是在點兵後進入馬車,陪她同坐。
「是你往我叔嬸家寄錢的嗎?」海心問。
「是的,省得被外人誤會我們是短期關係。」變聲期早已結束,美少年皇帝的聲音微磁性感,迷人至極。
「寄了多少?」
「不多,但對他們來說比較多。」
「那為什麼不多寄一點呢?」
「太多的話他們會守不住,引來災禍。」
她想起前幾世她每次拿了錢都會遇到禍事,本想問他是不是因為這個才會對給錢十分警惕。但她沒問,否則豈不是暴露了她想起前世的事
他們一路順風順水,不過半月便抵達提塔爾邊境的海域。
三日後,第一場戰役打響。蒼茫無垠大海上出現數百隻殺氣騰騰的船艦,廝殺喊打聲響徹整片海域。
一條船上燃起火,數條船上就會燃起火,就像火災會傳染一樣。
原本灰暗的海面被熊熊火焰照亮,成片成片海水被落水衛兵的鮮血染成赤紅,燒焦的人肉味、淹死的死人味帶著血腥氣隨著海風飄到活著人的鼻尖,令他們殺戮得更加瘋狂。
可這時大風來了,來得太突然,連常年住海島的提塔爾人都沒料到。無數隻船艦被風浪掀翻,無數衛兵被捲入海底,風浪聲、大風聲、船艦翻倒聲轟然作響……
待在艙底的海心本想逃入另一間艙房,卻被迎頭而來的海浪澆了個透心涼,被侍女們七手八腳扶起時,她的眼前突然出現異景——
凶神惡煞的她披頭散髮地扑打一個嬌柔天真的——美人魚,痛哭著,「把我的男人還給我,還給我。」
「你以為他愛你嗎?他愛的根本不是你。」美人魚也聲嘶力竭。
又一道海浪狠狠擊來,襲了她滿臉——異景消失了,她站立原地,水珠順著臉龐滴落她的下巴。
惡劣天氣之下,戰役結束得倉促狼狽,兩敗俱傷。眾衛東倒西歪地睡在潮濕甲板上,身穿盔甲的美少年皇帝靠著桅杆旁的船角,兩個醫師正為他包紮傷口。
已換乾淨衣裙的海心已經坐在他身旁,用溫熱毛巾擦拭他的淡金長發。
「還好不是重傷,沒傷在要害。」她說。
他笑得溫柔蠱惑,「最該慶幸的是沒掉進海里,被某個人魚公主救起帶走。」
「人魚公主?真有美人魚嗎?」她不動聲色地問。
「說著玩的。」他吻上她擦拭他頭髮的手。
她想起最先出現的第三世異景,美人魚圍著海船唱:「不要讓你的愛人見到美人魚,否則就會移情別戀……」
其實就算他愛上美人魚也沒有關係,反正這一世她和他也沒有結果。她現在要做的是尋找主線的男主,等等,也許這次是個逃走的契機。
入夜,海風完全停止。她披著紅色天鵝絨披風來到船頭,本想觀測下地形,可剛坐定,一道柔媚嬌美的女聲伴著海風飄到她耳畔:
「你以為他愛的是你?實際上你全身上下都沒有值得他愛的地方。」
「就算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不會愛你。」
她悚然一驚,差點栽倒船下。
「海心小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伊麥伯的溫和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
「隨便走走。」她七手八腳地站起身,「我回去了。」
「你剛才好像很害怕?」伊麥伯突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