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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算子露出這幾天來的第一個笑,撐著椅子起身,攬著付長寧又高興又欣慰,「長寧做得好!比你師兄強多了。」
聶傾寒久久不能回神。視線停在付長寧身上捨不得移開。
付長寧三年的陪伴早已深入骨髓,他清楚她的活潑樂觀、溫和良善,也知道她的偶爾害羞、自卑膽怯。
面對眾人的指責謾罵陰陽怪氣兒,她多是局促不安的,然後打碎了牙和血吞、再擺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今天他來這裡就是為了護著她的。可看起來,她並不需要。
玄武大道上的她自信張揚,一抬掌,金色符咒頂天立地,掃濁瘴、清天光,萬千惡咒盡歸掌心。
聶傾寒平生第一次同眾人一般對一個人心生敬意,且這個人還是他的心上人。
「長寧,恭喜你。」聶傾寒上前兩步。有些心跳加快,衣袖中的手指不自覺得收攏。
聶傾寒愣了一下,什麼時候開始,他竟也有毛頭小子的青澀緊張了。
倒是不覺得討厭,反而有些心癢。
付長寧擺了擺手,嘻嘻笑道,「同喜同喜。我能成事兒,還得托您的福。要不是前兩天你在方澄面前放我一馬,我哪兒有今天呢。」
她誤會了。
聶傾寒笑意微斂、眉頭皺起,「長寧,那天我是來調查窗花之事。我到這兒以後才知道方澄在這裡,你更是突然闖過來......」
「哦哦明白的。」聶傾寒話還沒說完,付長寧便毫不客氣打斷,語氣十分敷衍。
她並不想聽他與情人的百般糾葛、轉角還是遇到你的故事。這種故事只會提醒她,她夾在他們中間上跳下躥的樣子可笑極了。
「你明白什麼!」聶傾寒語氣很差。
付長寧嚇了一跳,怎麼突然間脾氣這差。
呿,果然他只有對著方澄才露出溫情的一面。無比慶幸她放手了。
程一敘上前兩步擋在付長寧身前,涼涼道,「你沖她發什麼火,當誰都願意聽你那陳芝麻爛穀子的□□麼。噁心狗還要看主人點不點頭。」
「有你什麼事兒?」聶傾寒道,「我勸你先顧好自己。無邊崖異動,裡面那位說不準就要突破桎梏。他要是出來,你覺得他會放過親手送自己進去的人?」
程一敘咧嘴露齒笑了一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個動作時候動怒了。
看吧,聶傾寒行事之無理取鬧,連程一敘這個鐵石心腸的都看不下去了。付長寧連連點頭,頓了一下,說誰是狗呢?!
「程一敘,你是損他還是損我?」
程一敘頭也不回,「我替你出頭呢,看不出來?」
嗯,你也沒否認自己在損我。
經算子朝付長寧擺了擺手,『這兩人不對盤,你但凡有點兒眼色就別摻和,別上趕著當炮灰。』
付長寧想想也是,「經此一役我元氣大傷,胳膊腿啊疼得不行,我需要靜養恢復修為,就先告辭了。你們繼續,繼續。」
付長寧離開玄武大道。
聽經算子說,她走之後兩人大打出手,鬧得比窗花之禍時更嚴重。多虧弼主路過調停,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才心不甘情不願罷步停手。
小斷指進城後沒跟著付長寧。
他餓了,要烤鳥,城東的野林里柴火最多。那裡有一個破敗的土地廟,吃完了還能裹著乾草睡一會兒。
撿柴、點火、烤鳥,一氣呵成。
小斷指吃著烤鳥,嚼爛了碎骨咂汁水,邊吐骨渣邊往土地廟裡走。
不怎麼好吃,像嚼木頭一樣,要是再肥一點兒就好了。
廟裡有人跪在蒲團上對著土地神像叩頭。
是個五十上下的中年種地男子,身形瘦弱,有點兒大齙牙,衣物上都是補丁,鞋底沾滿了厚厚的泥。合掌作揖的指縫裡也是黑色的陳年舊垢。
右手邊放著失了半截把的卷刃鋤頭。
「土地神,我家閨女身子本來就要湯藥吊著,差得很,這成宿成宿的噩夢做得她眼窩凹陷發青、瘦成皮包骨頭。我是真的怕她還沒病死、就先硬生生給熬死。」
大齙牙把準備好的貢品橘子、饅頭放到破瓷碗裡,推到土地神像前,虔誠地連叩三個響頭,「東西我都獻給土地神了,求土地神顯顯靈,除了這噩夢吧。求求土地神,哪怕看在這吃食的份上也讓我閨女好眠一晚。」
小斷指道,「不過是個破泥胎,真把自己當神了。你有求它的功夫,不如去給你閨女一悶棍,自然安眠。」
哪裡來的渾小子,滿嘴胡咧咧什麼,怎麼能對神不敬!
大齙牙忙跳起來捂住土地神像的耳朵,念叨著,「有口無心有口無心,您別聽他的。」怒目而視瞪著小斷指,「我警告你,你再咒我閨女我打死你。」
小斷指拾起橘子往嘴裡送潤喉,饅頭也沒放過,在衣襟上擦了兩下揣到懷裡。
大齙牙大驚失色,忙跳下來搶,「那可是給土地神的貢品,是我攢了三天的口糧才換來的,你別動,快還給我。土地神生氣了不救我閨女了可怎麼辦。」
「還?你說是你的它就是你的嗎?貢品上可沒寫名字,無主的東西誰拿到就是誰的。」小斷指身手靈敏,把著大齙牙耍得團團轉,「貢品明明是我的,你別仗著年紀大倚老賣老搶我東西。我年輕力壯,有得是力氣和精力,不打你已經是給你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