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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飛大掌輕輕地拍了拍馮汝晴的頭,語氣柔和,「傍晚回來的,見你和師叔在敘舊,就沒打擾你們。我是不是越來越有規矩了?」
馮汝晴頓了一下。
韓飛粘她,不分場合地粘。她確實多次教導韓飛不要隨隨便便黏上來,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會很失禮。
但他顯然不是個乖巧的。
怎麼今日突然長進了?
「你以前都會黏上來的。」
「那是別人。今天站在那裡的是你視若母親的師叔,我怕她討厭我。」韓飛小心翼翼道,「小晴,我這麼守規矩,師叔不會討厭我了吧。」
「哼,我師叔才不會呢。」
藍極弄壞了花蘭青視若珍寶的琴。
琴弦斷了七、八根。
花蘭青眉頭皺起,指節捻著琴弦,「琴弦韌性數一數二,你怎麼弄斷的?」
藍極彈琴是個半吊子,撥出來的弦音比拉鋸子還不如。安安看驚了,小嘴一癟,眼瞅著就要哭出聲兒來。
這對藍極而言是極大的侮辱。
他可以不彈琴,但絕不能不會彈琴。
於是他想了一個辦法。
『好琴吶。咱就是說,這弦是不是有點兒舊?』指甲掐斷一根弦。
『這根顏色真醜,換根茶綠色會好看不少。』再掐斷一根。
『誒呀,我的手指不聽使喚,碰斷了一根,真可惜。』繼續掐。
......
「你的琴太過破舊,不堪一彈。」藍極絕不承認琴毀在他手,二指勾起彎了彎,「琴弦在我高深的指功面前,自甘折腰。我勸過,可是琴弦非是不聽呢。」
「是嗎?是向你的指功折腰,還是向你的指甲折腰?」
「有什麼區別麼,結果不都是同樣。」藍極說,「花蘭青,沒有必要糾結問題本身。當問題無法解決時,就要換個思路。」
「這就是你不去練習彈琴,反而去把琴弦掐斷的原因嗎?」花蘭青說,「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出問題的那一方,真是無恥。」
「......說了這麼多話,你口渴了吧。我給你泡一杯茶。」藍極掏出他那一堆茶具。
花蘭青揚手制止,「算了吧,又沒有多好喝。」
「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茶技!」藍極掀桌子了!!
付長寧抱著安安跳開,「藍極,茶桌裂了!!」
「不打緊不打緊。」藍極擺了擺手,自豪挺胸,「我新打了一套,還是特地跟『珍品』匹配的。」
花蘭青修復琴。端來一個瓷白盅,盅里放著類似一條條類似肉的東西。
有點兒腥氣,又混著砂石碎片。
付長寧幾欲作嘔,「這是什麼?你做什麼呢?」
「筋脈經過鞣製做成的琴弦音調最為輕盈靈動,唯一的缺點是容易破損。」花蘭青眼裡有著滿意,「假貨的筋脈摻雜著砂石,克服了這一點,是完美的琴弦材料。」
人、人的筋脈?!
「那群假貨,不算是人。」
花蘭青頭也不抬。比常人稍長的指甲破開筋脈,劃成一道道極細的線,兩兩捻制,再兩兩重合捻制,反覆數次,得到琴弦。
他樂在其中。
安安也想玩兒那個。身子朝花蘭青那邊探,身子都快掉出去了,嘴裡「咿咿呀呀」地叫著,催促爹給她玩兒。
付長寧從沒這麼清楚地認識到安安是人與妖所生之女,有著妖那邊的天性。
當娘的總不能扼殺孩子的天性,對吧。
付長寧把安安放在桌子上,「照顧好女兒,我出去吃點兒南瓜酥。」
花蘭青抬頭,瞧著快速避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南瓜酥用杏仁粉、麵粉和白糖做皮,南瓜加糯米粉黑芝麻和餡兒,照著模子壓好後放進火上烤。烤糕點挺費勁的,尤其在火候的把控上。
付長寧自告奮勇去燒火,燒了一個下午。
習慣性拿柴火往裡填的時候,手中一空。柴火沒了。
該去撿柴了。
「缺柴火嗎?我這裡有。」花蘭青的聲音從頭頂飄來。
付長寧抬頭,花蘭青扶著琴立在一側,眉眼彎彎帶笑。
琴名『大道』,常人不可碰。又高又重,高度到花蘭青肩膀處。琴弦已經修好了三根。
「琴是你的愛物,好端端的,燒它做什麼?」付長寧不明所以。
「你是我的愛人,與琴相比,我更愛你。」
她不喜歡琴,所以他決定燒掉琴。
一瞬間,付長寧被感動到了。
「我不喜歡的筋脈做弦的琴,所以你把它放在只有你知道的地方,別讓我看見。你想彈就彈,不要讓我知道就好了。」
花蘭青愣怔一瞬。
付長寧笑眯眯道,「你用你的方式愛我,我也有我喜歡你的方式。」
「......哦。」
第一次,花蘭青除了應聲,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程爹哄安安入睡,吹滅蠟燭,輕輕地合上房門。
花蘭青隨後進入。
在女兒的搖籃前坐了很久,看她的睡姿。
視線不經意間落到大廳的置物架上。
那裡放著親朋好友送安安的禮物,包括聶傾寒費盡心機搜集來的藍潤玉簫。
花蘭青起身,拿起蕭。
「沒想到我還有棄琴從簫的一天。」花蘭青扔了蕭,「即便我學蕭,用的也不會是這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