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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長寧遠遠地看到空中有紅色花瓣在飛。
「奇了, 一座荒蕪的山壁上哪裡來的花瓣?」付長寧抬手去接。
小斷指眯了眯眼睛,看清了。
「不是花瓣,那是窗花。窗花從山壁的另一面源源不斷地飄過來。」小斷指指給付長寧看。
空蕩的山間,窗花似零散的花瓣一樣飄得漫天都是。
如夢似幻美極了, 但也觸目驚心。
這種數量的窗花傳出去是災難。
付長寧想要與那位傳說中的修士有一個同等交談的機會。她開口說話, 山間迴蕩的都是她的聲音。
「晚輩禮樂殿付長寧, 聽聞一位天賦極高的前輩坐鎮無邊崖,特來拜會。前輩,窗花溝通現實與夢境, 它的存在實乃鬼斧神工之操作。這漫天窗花應是出自前輩之手, 付長寧想與前輩一談,求前輩應允。」
突如其來一陣風,將漫天窗花吹得一齊撲簌簌作響。
這響聲像極了人的譏諷笑聲, 笑付長寧的不自量力,就憑她竟然妄想與主人一談。
小斷指堵住耳朵皺起眉頭。
付長寧道, 「前輩不言語,晚輩就當前輩同意了。那,這就來拜會前輩嘍。」
抬手遮住右眼, 左眼立即變得混沌, 世界在她眼中被迫呈現出原型規則。付長寧在漫天窗花中看出了一條去路。
踏上那條路, 每往前走一步, 窗花就枯萎掉一個。
付長寧腳步停留在鏡壁之下。
不會錯的, 那位前輩就在鏡壁之上。但鏡壁會溶解掉修士手腳上的靈力, 她爬了好幾次都在半道跌落下來。
要怎麼上去?
「我有一個法子, 也許管用。」小斷指突然開口道。
「什麼法子?」付長寧詫異地看著小斷指。
小斷指背對著在付長寧在她身前蹲下來,招了招手,「上來。」
「你要背我?」付長寧一愣,明白了小斷指的法子。
小斷指是普通人,鏡壁的溶解作用只對修士有用。他背著她,確實可行。但是他年紀不大,又如何能背著她爬一完一整座鏡壁。
「這、不行吧。」
「你以為你還有猶豫的時間?方澄燒了窗花,滿城居民皆深陷術中。拖得越久,就越難處理。」
付長寧想了想,也對。爬了上去。
小斷指拿出一條撿到的藤條在腰間纏繞了幾圈,打上死結。把付長寧和自己綁嚴實。
挽起衣袖,脫掉鞋子,開始攀爬鏡壁。
小斷指經常偷東西,爬牆爬得比較順手。因此速度不低。
身下的軀體結實而有力,每一次攀爬,肩背手臂都因用勁兒而繃出漂亮的弧度。沉穩的呼吸從胸腔里均勻傳來,眼神堅若磐石,付長寧突然就覺得,小斷指挺可靠的。
鏡壁很高,爬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的時候,付長寧鼻間開始嗅到淡淡的血腥味兒。
付長寧低頭朝下看,一塊塊血污像是在鏡壁上串起了一條長不見尾的棗紅瑪瑙項鍊。血污的另一端是小斷指的手掌。
他手腳指甲劈裂,每爬一下,十指都會在鏡壁上留下血污抓痕。
「小斷指,停下,你需要休息。」付長寧一顆心提了起來,按在小斷指肩頭的五指不自覺得收緊,抓皺了衣衫。
小斷指速度一點兒沒變,「早一會兒爬上去,你就能早一些與鏡壁之上的人見面。放心,我說到做到,會帶你上去。」
又爬了一個時辰,身邊的窗花越來越密集,耳畔的風也越來越大。
衣袖被吹得鼓起來,嘩啦啦作響。
小斷指的雙臂、雙腳已經變成觸目驚心的紫青色。原本塊狀的血跡也在不知不覺間變成片狀。
從付長寧這個角度看,像是一條屍體在鏡壁上被拖著走留下的印子。
「小斷指,你的嘴唇都變成泛白的青色了。」
突如其來一陣勁風吹得兩人身形不穩。付長寧應當立即抓緊小斷指,可鬼使神差的,她順風而為、鬆開了放在小斷指肩上的手。
身子有一瞬間的下墜,然後被什麼東西給攔腰給摟住了。
低頭一看,是那藤條。
小斷指「嘶」了一句,語帶不滿,「給我抓緊了,別再動來動去。」
付長寧覺得自己腦子進水了。小斷指遭了這麼大的罪,兩人才爬到這裡,她半道放棄對得起誰。
於是付長寧胳膊緊緊地環在小斷指的肩膀上,雙眸緊閉,不願再看。
小斷指低頭看了一下,雲在腳下飄過,好高。仙人飛來飛去的,原來也會怕高呀。
小斷指繼續攀爬,速度快了一些。
「付長寧。」小斷指突然道。
「嗯?」
「你肚子上的肉頂到我了。」
付長寧心中一驚,什麼時候開始竟然顯懷了。面上不顯,嘴上糊弄過去,「胡說什麼,你才肥。」
「肥點兒好,冬天省柴火。」小斷指面露羨慕,「而且比較扛餓。」
他餓了。
他衣服內里塞了一個小袋子,袋子裡有薄鹽。處理野味時用得上。可惜這裡都是天上飛的都是窗花,沒發兒下嘴。
不知道爬了多久,小斷指向上爬的手突然抓空。
愣了一下,掌心虛握,抬頭去看,麻木乾澀的眼睛中漸漸凝聚出一點亮光,竟然到頭了!
小斷指唇角上揚,手腳一如既往地穩,慢慢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