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頁
輔事擰了一下眉頭, 視線從小斷指身上移回來。
「久等了, 他收拾東西, 磨嘰了點兒。」付長寧解釋了一下。
合歡宗這段時間天下大亂。
亂起一隻紙鶴。
有一天夜半時分, 有人在窗戶邊上撿到一個紙鶴。清冷的月光下, 紙鶴口吐人言, 「月光光, 人慌慌。馬車吊死青衣人,美人索命立族墳。」
三天之內,很多人都陸陸續續從各種途徑「偶然」得到了紙鶴。紙鶴總會在夜半時分一齊窸窸窣窣口吐人言,詭異極了。
紙鶴的話不難理解。誰都心知肚明蔣元殺了青衣女子吊在馬車上,現在那女子要回來復仇了,她要滅了蔣氏一族。而今年月最圓、最亮的日子是兩天之後。
眾人把它稱之為預言。
稍微有點兒良知的人都覺得蔣氏一族活該遭報應。蔣氏一族自己也心虛,於是很多人選擇不插手這件事,藉口兩天後有事在身而暫時離開蔣氏一族。
付長寧放出紙鶴,不要臉地叫自己「美人」。但合歡宗真的出了一個陰晴不定的瘋批美人。
美人一身紅衣、來歷成謎,一身修為深不可測,唯一知道的是他乃離清宗主親自選定的少宗主。這位少宗主一雙手撥弄風雲,上位不過十天,便把合歡宗牢牢地把控在手裡,攪得人心惶惶。
後來,有流言悄悄傳開。說是有人在蔣氏一族覆滅之時看到了一位身穿紅衣的人影,猜測這應該就是少宗主。剛好也與預言吻合。
於是少宗主替天行道除了蔣氏一族的消息徹底傳開來。
付長寧一行四人進了合歡宗境內,找了個客棧吃點兒東西。
她不需要吃東西,輔事更是可有可無,但是趙可桃和小斷指需要填飽肚子。
付長寧用這個藉口點了一大桌子菜,舔了舔唇角,大快朵頤。
假惺惺地來了一句,「輔事,你真的不吃點兒?」
輔事:「你這麼吃,很容易吐。」
輔事只要了一壺茶,叮囑一句,「泡濃一些。」
濃茶苦的要死,這輩子她都不會碰。
趙可桃吃得斯斯文文,小斷指的胃像是個無底洞,似乎什麼都能塞進去。
小二第一次見到這麼能吃的人,簡直瞠目結舌。待算清他們一桌能吃客棧十天的營業額後,小二整個人笑得合不攏嘴。
熱絡的話出口都不帶重樣兒的。話匣子一開,大到合歡宗最近的瘋批美人、小到誰家的狗子揣了幾窩崽都講得滔滔不絕。
「蔣氏一族族人十之五六都活著,他們應當十分厭惡滅族之人,就沒想著報仇嗎?」付長寧嚼著一隻酥炸蝦,不著痕跡地問道。
說不心虛是假的。
老實說,她這幾天都在苦惱。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蔣氏一族族人遲早會查到她參與滅族,他們要是報復可怎麼辦?
她不怎麼擅長打架。
「哪兒敢啊,也不看看滅族的人是誰!」說到這個小二就來勁兒,「少宗主親手滅的族,誰有膽子說半句話。蔣氏一族就是有報仇的心,也沒報仇的膽。」
「或許是別人殺的也說不定。」
「不可能!紙鶴就是少宗主的報信使。」小二壓低聲音,說了那紙鶴之事,「樁樁件件都指向少宗主,這哪兒錯得了。姑娘你去大街上問問,少宗主滅了蔣氏一族乃公開的秘密。」
付長寧愣了一下,筷子擱置在碟子邊沿,吃飽了。
付長寧:「小二,少宗主最近一次露面是在哪裡?」
「星落湖。」小二斬釘截鐵十分肯定,「少宗主殺完人就去星落湖洗手。那片湖原本清澈得很,現在都是粉紅色的。湊上去一聞,一股子腥氣兒。」
付長寧大魚大肉吃飽喝足,一股子熟悉的膩勁兒順著喉嚨就上來了。讓輔事說中,她又想吐了。
輔事倒了一碗濃茶推過去,「解膩。」
真的會有效嗎?
付長寧狐疑地端起,濃茶味兒緩緩瀰漫在鼻腔中,沖淡了膩勁兒、壓下嘔吐的反應。
有效。
輔事一向喝的都是清茶,這壺濃像是特地為她點的。
這個念頭一出就讓付長寧給否了。輔事眼裡天下都很渺小,她有多大的臉敢想這個。她要是找這個念頭想,反而顯得自作多情了。
星落湖不難找。
趙可桃說:「合歡宗少宗主前幾天在,不代表著今天在。我們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錯啦,不是『大海撈針』,而是『穿針引線』。」付長寧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雙眸緊閉,口念咒文。睜開混沌左眼,整個星落湖在她的視野中只剩黑白二色,湖中心處有一團沒有線頭的紅線,紅線的另一端一直延伸出去、看不到盡頭。
付長寧:「跟著它,它會帶著我們找到少宗主。」
尋到少宗主時,少宗主正在一條瀑布下清洗身子。
朦朧的水汽半遮著少年美好的胴體,墨發如蛇緊緊地貼在背後。
「誰!」林肆警惕性很強,側過半張臉,露出高挺的鼻樑、殷紅的唇。
「別動手啊,是我,付長寧。」付長寧朝前走了幾步。
趙可桃見到這位姿容絕艷的少宗主不可避免地晃了一下心神。又悄悄看了兩眼。少宗主確實如傳言中所說那樣美得天上有地下無,但多看幾次,還是離清比較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