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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宗離每年四月初七都會彈琴一天,他彈了幾年了?」
程一敘倒茶的動作一頓,視線上移,定定地瞧著付長寧,「算上今天,四十九年。」
「你認真的嗎?韓寧兒看起來最多十八歲。」
「宗離有的是法子讓她青春常駐。」程一敘說,「你見過我爹,我爹快二百歲了,看起來不也是三十出頭。他呀,吞了三顆妖丹,除了那張臉,也能催動一些小符咒。」
程一敘:「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表達一下崇敬之情。我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因此特別佩服他的堅持如一。」付長寧說。
四月初七乍一聽十分好聽,但架不住來來回回反覆聽。付長寧沒一會兒就乏了,眯著眼睛開始打盹兒。
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付長寧一個激靈坐直,「嗯?怎麼了?」
花蘭青聲音放輕,「回吧,這裡睡不好。」
付長寧看了一眼還在閉目撫琴的宗離,撐著椅子把手站起來,儘量將聲響降到最低,「哦,好。」
路過程一敘時,他說,「我爹把湖心小築賣給你了,你要好好愛惜它,別胡搞。」
他那是個什麼表情?宛如自己的嬌妻跟了一個人渣。
她不人渣一把都對不起他那表情,「我的東西我想怎麼弄就怎麼弄,輪得到你發言。」
程一敘氣結,順手抄起茶蠱甩了過去。
茶蠱脫手時就後悔了。
沒壓修為,茶蠱所到之處猶如利劍開山破水。
花蘭青伸手扣下茶碗。手指輕碰的瞬間,就卸去程一敘所有力道。輕飄飄、信手拈來的姿態,宛如接一杯誰雙手奉上敬的茶。
「樓主,她不是你能隨意碰的人。」
程一敘冷哼一聲,坐回椅子上。
花蘭青扶著付長寧的腰離開。
半路上。
花蘭青:「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你也意識到了?」付長寧道,「梅林雅居坐北朝南,後靠石山踏土走木、面對青天白日,本是五行皆有葳蕤繁祉福澤之地。可梅林雅居里有一片湖,將全雅居都倒影其中。福澤也跟著顛倒成集禍。」
「嗯,還有呢?」
「宗離所彈的四月初七不對勁兒。乍一聽是梅花甫綻、情竇初開的情曲,但有三段音錯了。一錯,由喜轉悲,二錯,由悲轉喪,三錯,由喪轉凶。三段錯音,讓情曲成了一段重聚死者魂的招魂曲子。」
付長寧沉吟片刻,眉頭皺了起來,「程一敘應該是意識到了不對,才會每次都陪在宗離身邊直至四月初八。他說抓妖,也是真的。招魂曲七七四十九次方能成效,今晚子時,那死魂會在梅林雅居重聚,反噬宗離。」
花蘭青眸中閃過驚訝之色,好通透的女子。
付長寧說:「我們就這樣離開真的好嗎?宗離是你的好友,你能見死不救?」
「又不是不來了。你困了,先回去休息一會兒。我們子時之前趕到就行。」
「嗯。」付長寧心中想著事兒,沒注意腳下雜亂樹枝,被絆了一下。
幸好花蘭青眼疾手快,她扶住了他的胳膊。
森冷寒意透過薄薄的衣衫傳過來。
「花蘭青,你的體溫好低。昨天晚上你睡在我身邊,我總覺得枕邊躺了一塊人形冰塊。」
「沒辦法,妖修體溫偏低。」
付長寧嘟囔道,「你那不是偏低,是已經不能再低了。」
付長寧懷孕後喜歡躺,躺在床上抱著話本子助眠。沒翻幾頁,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夢,夢中是四月初七,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兒沉重。
夢中自己成了話本子裡那株被削掉皮的梅花樹,紮根在原地不能動,眼巴巴地瞧著不遠處四人竹馬青梅、笑鬧練劍,羨慕壞了。
那個為她綁上帕子的侍劍少年跟一個女子有說有笑,情狀親昵。
強忍住心中酸澀,她拼了命的修煉,就想早一步從坑裡跳出來,走過去說他是她的,她喜歡她、要嫁給他做新娘。
夢突然恍惚了一下,時間線快速後推。
她在湖邊,被一個面容模糊的修士壓在身下。修士一手按著她的肩膀不讓她亂動,另一手探進她的腹中剖出妖丹。
鬼使神差地,她腦袋後仰,在湖面上看到了兩人的倒影。
掙扎的手無意間進了湖面、抓皺了一池水,漣漪過後,她看清了那修士的臉。
從青澀稚氣到風神俊朗,是宗離!
「啊!」付長寧猛地從夢中驚醒,手中緊緊地握著那個話本子。
她就說怎麼如此沉重,身上壓了三床被子!
「不冷了吧。」花蘭青放下信函。
「不冷。你做得很好,下次別做了。」付長寧費勁兒掀開被子下床,瞧了眼天色,還有一個時辰子時,「走,我們去梅林雅居。」
第80章
付長寧穿鞋, 手扶著床起身,「我要是沒猜錯,今晚子時梅林雅居中現身的死魂是梅妖。」
「為什麼這麼猜?」花蘭青疊被子的時候掂了兩下, 這個重量對付長寧來說會沉嗎?
「你看一下這個話本子。」
花蘭青接過,面上逐漸瞭然。
付長寧花蘭青到了梅林雅居。
子時是天色最暗的時刻,宗離的臉都有些模糊。
呼呼作響的夜風卷著地面落梅肆意飛舞,瘮人涼意一直從腳底延伸到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