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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了兩天,守宮徹底明白擺脫不掉這個東西。就放棄了。
小掌柜下血本買了五個饅頭給守宮,換好乾淨的工服就去錦繡樓上工了。
守宮啃到第二個時,呆滯眼神倏地轉為豎瞳,背部倏地高高弓起弧度。腦袋上皮肉快速抽動。
「找到你了!偷砂礫的小賊。」程一敘雙手背在身後,懸在半空中,居高臨下地蔑視著守宮。
他的腳下,三隻體型壯碩的守宮挪動前爪,粗聲粗氣兒地踱步上前。呈三角型圍住守宮。
嘶吼一聲,三隻守宮同時奔向守宮,朝它張開腥氣兒十足、垂涎口水的鋸齒。分別拖住守宮的頸、兩條後腿啃噬撕咬起來。
守宮身子鈍,躲了這個躲不開那個。利齒刺破皮肉扎碎骨頭。
守宮嗚咽長鳴一聲。特別疼,疼極了。它兩前肢一下又一下地拍打著金棘草頭套。頭套里的勺子頭高速急轉,卻無論如何都鑽不開這金棘草頭套。
金棘草頭套內外染滿了妖修的血和碎肉。
拍打聲漸漸弱了下來。
採風河一時間只餘三只守宮啃食血肉的聲音。
程一敘看了一場酣暢淋漓、無比精彩的大戲,唇角越拉越大,「哈哈哈哈。」
程一敘的笑聲和啃食血肉的聲音此起彼伏。
付長寧正準備出門尋輔事,碰上了回來的非凡,打了個招呼。
「非凡,你不是跟樓主查閱弟子修煉情況嗎?這麼遲才回來?」
「三條守宮被剜成菠蘿,樓主親自去逮一個偷砂礫的小賊,命我先回來準備。」非凡胸膛上下起伏不定,一路運靈跑回來的。抓著付長寧,「你別出去了,幫我一起準備......長寧、長寧你怎麼了?」
付長寧面色蒼白,暗道「不好」。甩開非凡,拔腿奔了出去。
採風河腥臭漫天。
搖搖欲墜的草棚子前方十幾米處,一大灘血滲入地面使之凝結成塊,中間的生物已經面目全非,骨頭、筋膜裸、露在外。
唯一能辨認的,只有那個金棘草編成的頭套。
付長寧張了張嘴,有很多話想說,卻什麼都說不出來。腹腸胃翻湧,「哇」地一聲吐了出來。眼眶發酸發熱,想低吼,聲音堵在喉頭怎麼都出不來。雙膝接地跪了下來。
她害死了守宮。
如果她沒來採風河弄壞茅草棚子,守宮不會去叼砂礫;如果她沒提議套上金棘草頭套,誰能動得了拿了紅色旗幟的守宮。
晚些時候,小掌柜回來了。
只一眼,便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掌柜路過付長寧逕自回到草棚子裡,換下工服整齊地疊放好。
出來收拾起守宮的屍首埋了,宛如它礙了道。全過程默不作聲,自然如平常。
付長寧:「小掌柜,守宮死了。你想哭就哭出來,不用忍著。」
小掌柜還是那句話:「誰讓它得罪了亂禁樓。」
語罷跳進採風河。
在第二天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撿回最後一片極品靈石堆到草棚子前。
沒吃完的饅頭全部放到守宮墳前,算是送行。最後一個是守宮啃了一半的。
小掌柜背對著晨光,看不清表情。握著半個饅頭的拳頭漸漸收緊,突然小臂將饅頭甩了出去。
饅頭直線飛向草棚子,射穿了它。草棚子垮成廢墟。
那個泥人一般的小掌柜發了生平以來最大的火。
「姑娘,這堆靈石我要拿走。」小掌柜說,「我是守宮的投餵人,應該是有資格的。」
小掌柜一個妖修身懷來路不明的巨款絕對會出事兒,付長寧有責任替守宮護著小掌柜。
「沒問題。小掌柜,你姓甚名誰?我會通報紅鏽亭。」
妖修是沒有名字的。
小掌柜給自己想了個名字。
側著頭,晨光在他精緻的臉輪廓線上打了一道金邊,「守宮,我叫守宮。」
第21章
也許有幾分移情的作用在,連付長寧自己都不知道,她把對守宮的愧疚轉移一小部分到了小掌柜身上。不,現在應該叫他守宮。
「守宮,我是禮樂殿付長寧。如果是有關守宮的事情,你可以來尋我。」
守宮又恢復那副沉默寡言模樣。付長寧從他這裡得不到任何回應。
大概是一直緊繃的神經鬆懈了,腹中胃海翻湧的不適感捲土重來,一股衝勁兒裹挾著胃中酸水強硬涌到喉頭。
壓了幾次沒壓住,付長寧「嘔」地一聲吐了一地。
「中午吃壞了東西,血腥味兒這麼一激,吐了。」付長寧擦嘴的動作一頓,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她還特地解釋一番,有此地無銀三百兩那味兒了吧。
尤其是抬眼撞上守宮探究的視線後,她下意識眼神飄忽不敢直視。
一個未成親的女子懷了,腹中還是妖修的種。單是想到這種可能性,就令人感到髒。
守宮下工後要麼給守宮餵饅頭,要麼呆坐在原地發愣,愣得物我兩忘。他照例發愣,付長寧的話壓根就沒仔細聽,意外的是付長寧的反應。
她有孕了。
身上透出若隱若無的妖氣,是妖修的種。
但,跟他有關係嗎?
守宮移回視線。
付長寧懸起的心落下,鬆了一口氣,起身告辭。
輔事的居所名為一夕海棠。
天下人都知道輔事住在一夕海棠里,卻鮮少有人去過一夕海棠,或者說沒人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