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突然,一段清新悅耳的竹笛聲飄進來。
付長寧明顯感覺到紅綢那邊的身影僵住了。揪緊紅綢,一把扯開蓋頭。
聶傾寒整個人愣愣的,呼吸放得極低,目光集中在來人身上。
忘了周遭喧鬧的聲音,忘了形色各異的修士。他的世界中,只有眼前著橙衫、吹翠竹蕭的嬌俏女子。
薄唇微啟,喃喃道,「方澄!」
方澄再也掛不住笑臉,兩行清淚落下。抬袖亂擦,卻另有楚楚動人之美。強行扯出一個笑臉,「傾寒,我無意打擾你成親。吹這一曲蕭只是賀喜。這一曲蕭是你為我所譜。」
她嗅覺一向靈敏,聞到桂花白糖糕的味道。上前兩步,熟稔地從聶傾寒袖子中取出桂花白糖糕,如同以往。「傾寒,你聞著桂花味兒皮膚會起紅點。以後別給我帶了。」
「蕭吹完,我也該走了。」聶傾寒這一身紅刺痛了方澄的眼。再待下去就要失態了。身形蹣跚,抬步離開。
「方澄!」方澄狀況不對,似乎受了傷。聶傾寒關心了那麼久的女子,關心早已成為習慣。想都沒想抬腿就追了上去,欲問清究竟發生何事。
付長寧:「聶傾寒,今晚是洞房花燭。我要人陪我。」
聲音很涼。
聶傾寒眸中有一瞬間為難,「長寧,別鬧。我先去看看方澄,你等我回來。」
聶傾寒抬腳跟方澄走了,頭也不回。
付長寧面向眾人,拱手在身前行了個禮,「諸位想笑就別忍著,新婚當天新郎跟舊情人跑了,估計也沒人比我更可笑。勞煩諸位白跑一趟。」
原本等著看笑話的眾修士慢慢息了聲。
付長寧修為差些,為人倒是坦蕩。眾目睽睽之下被拋棄,放別的修士身上得生出心魔,輕則修行不得寸進,重則走火入魔。她倒是落落大方。這份胸襟極為難得。
珠璣仙子方澄跌下神壇。原以為仙氣十足神聖不可玷污,今日瞧來也就是個普通修士。勾搭人家道侶,叫什麼仙子。
「付長寧,玉牌上已經刻了聶傾寒和你的名字,你才是他名正言順的道侶。」女修看不過去,安慰道,「我們這麼多雙眼睛都看著呢。」
其它修士慢慢告辭。
付長寧白著臉,寬大的衣袖下,半截斷掉的通訊符陷進掌心、割得血流如注。
拜堂時落在聶傾寒腳下,付長寧撿了回來。
通訊符上刻了一個『澄』字。付長寧手指每握一次,就傳出一聲「想你」。這聲音、語氣,與聶傾寒求娶那天發來的一模一樣。
他要發給方澄,卻誤發給她了。
喜歡桂花白糖糕的是方澄。她一點點摘桂花、被熱鍋燙手,傻傻地做了三年,原來是做給方澄的。
她用了三年的時間,讓自己的身影停留在聶傾寒眼中。卻忘了聶傾寒的心夠窄,只給方澄一人留出地方。
夠了。
到此為止吧。
付長寧起身,逕自點燃『歸心』。重新披上蓋頭。
夫妻對拜後該送入洞房,不是聶傾寒,也得有個人陪她洞房。她說話算話。
付長寧握著『歸心』在大街上走。『歸心』燒完最後一滴蠟油,她就掀開蓋頭,見她一夜『夫婿』。
『歸心』太耐燒了,足足燒了兩個時辰。手都舉酸了。
但這破敗的天子廟裡,為什麼是花蘭青!
他一個位高權重的輔事,為什麼在破敗的天子廟裡療傷。
花蘭青逕自穿上衣服,一雙深邃的眼睛黑到極致,似乎什麼都不會引起波瀾。眯著眼睛想了想,「原來是禮樂殿的人,難怪進入我的結界如入無人之境。」
「『喜服秉燭夜遊』,禮樂殿的規則。你要報復聶傾寒,借天擇夫。憑姑娘的容貌,選擇不會少。請姑娘出去。」花蘭青有一分意外。付長寧在大殿上的表現平庸極了,這等循規蹈矩的女子也能在新婚夜做出跟陌生人春風一度的事兒。
尤其陌生人還是個低賤的妖修。
付長寧頭皮發麻。但鬼使神差地,頂著花蘭青的視線慢條斯理褪去鮮紅喜袍,佯裝不甚在意,「你也看到了,『規則』選了你。」
說完心中一驚,她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天下人會說,聶傾寒的妻子與畜生交、媾,你不在乎名聲?」花蘭青雖在笑,笑意不達眼底。
「輔事,別那麼瞧不起自己。你比畜生還是要強些的。」付長寧褪去最後一件衣裳,一片雪白晃了人眼,月光在柔嫩的肌膚上打轉,折出一片朦朧光暈。
說不在乎是假的。妖賤,人貴。正常人誰跟畜生那個什麼。
付長寧對妖也是嫌棄的。
「我欠禮樂殿一個人情。你執意如此,那便依你所言。」花蘭青盯著她的臉,突然道。背後探出無數藕節粗細的觸手,蠕動著,逐漸將一片朦朧光暈遮擋得密不透風。
兩個人在天子廟前裹成一個觸手繭,不分彼此。
腹部冰冰涼涼,微涼指腹有序在畫圖案。付長寧緊張,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去,卻還能分出心思好奇,「你畫什麼呢?」
「胸腹範圍內的束縛術。你的身子承受不住我,會撐裂。」花蘭青薄唇湊近付長寧耳邊,有一絲轉瞬即逝的惡劣,「低賤的妖修要糟蹋你了,你記得咬緊牙關。」
付長寧脊背發涼,心中直犯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