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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聽不懂?那我就說詳細一些。」付長寧抬頭直視程一敘, 雙手撐著膝蓋慢慢站起來, 「代刑間是一個行蹤詭秘的審判組織。一些修士有罪又不想贖罪, 可以許以重利讓他人替代自己進入代刑間償還罪行。通俗點兒說, 就是找替身。而所有從代刑間出來的替身都會雙足穿十二根銅針。」
「腳穿銅針、針有螢草紋路,應該是一百零三年前的針。而一百零三年前除你以外,進入代刑間的只有花蘭青一人。」付長寧一字一頓,看程一敘的表情,就明白她猜了個七七八八,「同一年,亂禁樓樓主公選,而公選的主選官是花蘭青。所以,我猜當年你和花蘭青做了交易,你替他進入代刑間服刑換取亂禁樓樓主位置,花蘭青讓程一觀身染妖氣喪失資格。」
花蘭青垂眉斂目安靜聽著,「呃。」
程一敘冷著眉眼,「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胡說八道,造謠是要有依據的。」
付長寧有幾點還是沒想通,但這並不影響她嘴炮。嗤笑一聲,「有依據的那叫證據,我沒證據。但我把猜測往宗門一上報......嘖,宗主弼主疑心那麼重,你覺得他們會怎麼做?」
「你威脅我?」程一敘眯起眼睛,深沉的眼裡閃過一絲殺意,冷風劍刃在掌間蠢蠢欲動。
「不敢。只是想跟你做個交易,你放了梅映雪,我將嘴巴閉得死死的。」
銀色衣袖揮起,下一秒猝不及防朝付長寧打去。
花蘭青現身在付長寧身前為她卸去大半攻勢。無數冷風劍刃碎片之下,他薄唇輕抿,與程一敘視線相交,「樓主,我說過,她不是你能動的人。」
程一敘打得突然,付長寧嚇了一大跳,捧著肚子快速後退。
卻不想幾縷冷風劍刃繞到背後殺她,涼意刺穿她的衣物,來勢洶洶又驟不及防。
付長寧抱著肚子步伐遲鈍,幾乎沒法兒閃避,額上覆著冷汗,心道不妙。梅映雪,我為了你可算是要把小命搭上了。
千鈞一髮之際,梅林漫天梅花聚成一片花壁擋在付長寧背後,生生吃下了這一擊。
梅花花壁連著天空一起裂出蜘蛛網紋路,然後碎成無數片細小的混合冰晶的花瓣,將付長寧籠罩起來。
付長寧舒了一口氣,注意到每片花瓣都忽明忽暗,像走馬燈一樣輪番播放著梅映雪的記憶。
在梅映雪還沒開靈識的時候,就知道有個特立獨行的少年每日三更天準時跑到它樹下揮劍練習,無論嚴寒酷暑。
一年初春,梅映雪靈識開完整,她親眼看到了那個姿容絕艷的少年,他叫程一敘。
過了幾年。
程一敘一劍揮出「風過萬杆斜」震驚天下,讓人仰望,被外界稱為「程家的未來」。那一年他的身後多了一條小尾巴,小尾巴叫程一觀,唇紅齒白,樣貌不俗,不難看出日後風華絕代的模樣,是程家家主的養子。
梅映雪耳聽四路眼觀八方,梅花所在之處都是她的耳目。她聽下人嚼舌根,說程一觀其實是程家家主與已為人婦的舊情人所生之子,趁程夫人病逝抱了進來養。
不知真假,反正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頭頂私疑雲的程一觀不被程家上下歡迎。下人為了討好程一敘,便自作主張頻繁搞出小動作整程一觀,比如冷飯拌沙子、鹽頂西紅柿。有時候連梅映雪都直呼過分。
有一次,程一觀被人惡意推到湖裡,湖水嗆鼻漫過腦袋有滅頂之災。
程一觀掙扎了兩下就遲疑著放棄了,他在期待著什麼,沒有人會救他的。
就連他自己都任憑陰冷沉重的湖水把他往下拽時,一條結實溫暖的手臂破水而來抓著他肩膀把他「啵兒」地一聲拔了出來。
「程一觀,幸好我路過。我要是不在,就沒人護著你了。」程一敘笑著說。
程一觀看愣了,真心待他的人只有程一敘。
從這以後,程一觀就做了程一敘屁股後面的小尾巴。每次程一敘練劍時都扔給程一觀一袋瓜子讓他邊嗑邊看。
程一觀看程一敘練劍時,眼睛璀璨明亮,捨不得移開。大哥練劍時渾身會發光,也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光。
程一觀因仰慕程一敘拿起了劍。
「大哥,我想像你一樣,你教我好不好。」程一觀拎著木劍仰著頭看程一敘,聲音微微發顫,怕被拒絕。
「好,我相信一觀會學得很好。以後和我一起成為『程家的雙未來』。」程一敘哈哈大笑,在集風亭手把手教程一觀練劍。
「我有大哥一半就謝天謝地了。大哥啊,我要是練不好怎麼辦?」程一觀揮了揮劍,感受木頭破風的聲音,「程家的未來」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努力練,一定會好的。而且,有我護著你。」
程一觀抿唇笑,含了糖一樣甜。
程一觀進步神速,一劍揮出削平小半個梅林,程一敘又喜又驚。喜得是弟弟是個練劍的好苗子,說不準是個天才,驚得是弟弟展現出來的幾乎令人頭皮發麻的修煉天賦。
半年後。
集風亭練劍。
漫天梅花中,程一觀第一次和程一敘打成平手。
程一觀歡呼雀躍高興極了,大哥教得未免也太好了吧。正要跟程一敘分享喜悅,卻見程一敘表情不太對。
程一敘又驚又失落。驚訝於程一觀那可怖的天賦,失落的是不過半年、自己就被人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