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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嬋兒,你放心,爹爹稍後就去查看一番,想必你主母準備的也不會少。」
有些話只能點到為止,再多說就有些露骨了。
蘿嬋微微頷首,輕壓喉嚨,低聲道:「還有一事,希望爹爹能答應女兒。」
沙啞中帶著絲絲破音,蘿嬋此時的聲音聽起來非常虛弱,仿佛大點聲說話就會昏過去一樣。
「你說,爹爹聽著。」
蘿嬋垂下眼帘,幽幽地道:「經此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也許這一面就成了永別也說不定……以免日後多生事端,待嬋兒嫁出去之後,爹爹就當做沒有過我這個女兒吧。」
蘿濤被蘿嬋單方面斷絕關係的話砸得有點懵,道:「為何?你可還是在怨懟蘿家?」
蘿嬋用力搖了搖頭:「女兒乃蘿家養大,怎會怨懟。只不過,一年兩年還好,等此事風浪消逝,只怕有人不再惦念我們蘿家的恩情,反而會說,蘿家是魔教的親家,長此以往,終歸會壞了我們蘿家清白的名聲。」
蘿嬋這話點醒了蘿濤,是啊,幾年之內還好,若是十幾年之後呢,沒人會想著蘿家的好,若是魔教再鬧出什麼大事情,說不定那些名門正派第一個找茬的就是他們蘿家。
蘿濤終於從心底湧出了那麼點慈父的感情,看似悲痛地道:「那就委屈嬋兒了。」
反正一個庶女的名字根本不會出現在族譜里,只要等風平浪靜,他寫個斷絕書,再在武林昭告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蘿嬋鬆開按住喉嚨的手,清了清嗓子。
很好,錢到手了,關係也斷乾淨了,她可以沒有包袱地走了。
這一家子,她從沒想過會成為她的後盾,一旦她有難,她大姐蘿映雪估計第一個就會衝出來,給世人表演一個手撕庶妹。
趁早斷乾淨,省得以後蘿家有什麼事,舔著臉皮來找她。
蘿嬋故意引導蘿濤往壞的方向想,但她沒有告訴蘿濤,其實就算以後真有人在背後嚼蘿家的是非,但以武林人士的麵皮,他們不可能把過河拆橋的事情放到檯面上來說,不成體統。
畢竟正統人士最重要的就是臉面。
蘿濤接二連三地被蘿嬋的話語點醒,不由得再問:「嬋兒可還有什麼事要囑咐?」
蘿嬋微微扯開了一個笑容道:「還想在臨走前,多吃些家裡的菜餚。」
她能隨意點菜的機會可不多,臨走前她得好好補補。
一聽這話,蘿濤也跟著莞爾,只覺得這是小女兒在跟他撒嬌,自然應道:「好,這幾日你想吃什麼,儘管跟灶房說。」
又表演了一番父女情深,蘿嬋趕在晚膳前將便宜爹送走了。
正所謂馬無夜草不肥,蘿嬋派雙梅去灶房,讓廚子給她多加一碗雞蛋羹,裡面放上竹筍、銀杏和河蝦。
在蘿府住了小十年,灶房第一次這麼痛快。想必已經接到了蘿濤的傳話,沒有半點拖延怠慢。
一大碗雞蛋羹蘿嬋吃不了,就給雙梅分出了一半。
「小姐,這雞蛋羹真好吃。」
蘿嬋笑了笑,蘿家廚子的手藝還真不錯,也不知道浮生壇的伙食好不好。
吃完了雞蛋羹,蘿嬋在院子裡站著消食,吃太飽了,胃裡頂得睡不著。
從遠處傳來腳步聲,蘿嬋向長廊中望去,發現烏漆墨黑的長廊中站了一個人,從輪廓上來看,應該是她的「多情表哥」,鍾峰。
鍾家是蘿家的遠房親戚,可以說是八竿子都打不著。鍾峰他爹娘在他十二歲時相繼病逝,鍾峰一個獨子孤苦伶仃,就被蘿濤帶了回來。
蘿濤正是看準了他沒爹沒娘沒兄弟這點,才將他帶回了府,想要好好教導一番,將來給蘿映雪做入贅女婿。
該說不說,鍾峰身材高挑,面容俊朗,待人和善,可稱讚一句君子如玉。蘿映雪更是從見面起就傾心於這個遠房表哥,隨著年紀漸長,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這本應該是表哥表妹,的一段佳話,偏偏,這故事裡的可人表妹並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這可讓本就沒有什麼定力鍾峰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是選蘿家的家財和大女兒?還是選國色天香的小女兒?
是的,俊秀的鐘峰表哥有兩個跟溫潤外表很不符的毛病,就是「多情」和「貪婪」。
說得好聽是多情,說得直白點就是花心,總想著坐享齊人之福的美事。
不拒絕蘿映雪的示好,同時還向蘿嬋默默獻殷勤。
因為鍾峰對蘿嬋的溫柔,蘿映雪不知咬牙切齒過多少次。
在鍾峰沒來之前,蘿映雪只是無視蘿嬋,偶爾說點刻薄話擠兌她。
自從有了鍾峰,蘿映雪才覺醒了另一個特長,就是撒潑,過段時間就要來蘿嬋的院子裡鬧一通,將這麼多年學的禮儀規範忘得一乾二淨。
「嬋兒表妹……」
鍾峰從陰影中現身,眼角微垂,面上滿是落寞與苦楚,仿佛他的心上人明天就要祭天了。
面對這個一心想著吞併蘿家,並將她納為妾的男人,蘿嬋自不會像情竇未開的少女一般,被他兩三句甜言蜜語和外表所迷惑。
「表哥,現在時辰已晚,還是請回吧。」
鍾峰的表情看起來更痛苦了,仿佛要出嫁的不是蘿嬋,而是他。
「嬋兒,表哥無法幫你脫離苦海,你可是在埋怨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