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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也不明白,他為什麼偏偏盯上我。若他真的快要做太子了,那有沒有我,區別都不大啊。
滿腦子紛亂的思緒,不知不覺間已走回客棧。
店家看見我回來,又喜又懼,怯生生地迎上來。
“客官,知縣可有說什麼?”他問。
“知縣?”我一愣,“哦哦,沒說什麼,是……大皇子駕臨,我又是新近來城裡的,叫我過去問問,怕我對大皇子不利,哈哈。”
我放鬆語氣。“掌柜的莫怕,我不過一介草民,知縣問過大概,就讓我回來了,以後也不會找我了。”
“那就好,那就好,”店家連聲道,“那……客官現在要用膳嗎?”
他還是有些怕。我和九枝吃飯的時候,他一直借各種機會打量我。
也不怪他,一對出手闊綽、模樣又不像有錢人的男女,忽然被官家押走,他有所顧慮倒是正常。
只是不管他有沒有顧慮,我都不能再在這裡住了。
大皇子不可信,我不知道會不會發生變故,說不好現在就有幾隻眼睛盯准了這家客棧,監看著我的一舉一動,一旦他又起了殺心,我是無所謂,但我不想連累客棧上下。
吃過飯,我大喊著好睏,帶九枝上樓歇息。這話是真的,一日一夜沒睡,還和大皇子鬥智鬥勇,我早就倦得不行了。
下午睡了一覺,待到快入夜,我隱藏了我和九枝的行跡,悄悄順窗躍出,走上出城的路。
九枝精神十足,白天那些明槍暗箭的交鋒他也沒往心裡去,一路走一路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我卻覺得滿心沉重。
我反覆在想大皇子的那些話,在他眼裡,相比社稷、江山,人命似乎無關緊要,但這樣是對的嗎?為社稷,殺多少人都可以嗎?燒死一個無辜的女子,也可以毫不猶豫嗎?
在遠離人世的山上長大,下山後遇到的也多是尋常人,所謂廟堂,對我來說一直很渺遠,如今只是觸到權力的一隅,已讓我喘不上氣。
言語間,就可以左右無數人的命,殺伐決斷的背後,是近乎無情的冷漠。天下為棋盤,人為棋子,可用則用,不可用則棄,這樣的情形,我一時難以接受。
可能我註定不是做大事的人吧。
這樣想著,我和九枝趕在城門關閉前,悄然出了城,向東而去。
我不知道我們要去哪,原本打算回俱無山,現在也不想了,我總感覺,我應該再往遠處走一走,我見過的還太少,這樣回山,爹娘怕是要罵我的。
但走了不遠,我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我沒有帶糧食。
於是隨後兩天,我時刻忍受著九枝哼哼唧唧的抱怨。還好這時節已經有樹開始結果了,他一喊餓,我就讓他去路邊摘果子吃。
吃了幾次,九枝說什麼也不吃了。
“酸,”他可憐巴巴地說,“想吃正經飯。”
我也想啊!
我們夜裡也不休息了,一刻不停趕路,奔著可能有人煙的方向前行,這鬼地方山林眾多,竟尋不到一個村落,這樣下去,我只能叫翠玉出來,給我們烙餅吃了。
兩日後,晌午時分,我倆終於瞧見了一座小城的影子。
但奇怪的是,城外影影綽綽,像是有不少人,還飄過來一陣陣的煙,這些子煙塵……
好像很香??
“肉!”九枝拔腿就跑,我一把把他拉住。
不對勁,越走近,我越發覺不對勁,這是城郊的一片野地,一條細細的河水流過,山丘起伏,中間散著幾十個人,三五人一隊,正在地上點火,燒著什麼。
……不會是人屍吧?
第30章 阿翡(二)
我拼命按著躍躍欲試的九枝,湊近了看,還好,燒的不是人。
這些人的舉止倒像很有講究,一個人在地上探查,看見個洞,或者看見一蓬草,就低聲喊其他人過來,有兩人小心地掘開洞口,放入引火之物,再有一人拿著火把,將整個洞焚燒。
是以山丘間處處都是煙柱,扶搖直上,遠望像是遭了災禍一般。
為何要做這種事?
我挑了一個面善的男子,趁他擦汗的工夫,走過去問:“勞駕,請問這是在燒什麼?”
男子看我一眼。“燒蛇啊。”
“燒蛇?”難怪呢,燒出一股肉味,九枝眼睛都直了。
問題是,為什麼要燒蛇?
“你們是別的地方來的吧?”又一個男子走過來,給剛才答話的那位遞水,“要去城裡嗎?”
“要去的,”我點頭,“這城叫什麼?我們偶然途經此地,以前沒來過。”
“青江,”男子道,“青色的青,江水的江。不過你要進城的話,可小心些,最近城裡正鬧蛇患。”
“蛇患?”
“是啊,”他嘆道,“要不然我們都出來燒蛇洞,燒了三天了,累死了。”
“這蛇患很嚴重嗎?”我問。
“唉,說嚴重,其實也沒多嚴重,”男子說,“城裡是忽然冒出些蛇,但也沒什麼人遭殃,如今想來,只有知縣大人的夫人被蛇咬死了。”
“知縣夫人?”
“是啊,”男子扼腕嘆息,“我們這位知縣大人可是個大好人吶,公正嚴明,鐵面無私,和夫人感情也好,誰想到前些日子忽然傳出消息,夫人夜裡歇息時,竟被毒蛇給害了,你說這個,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