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頁
“如果他不是被困住了,而是必須在陣里呢?”我問。
雲卿怔住。
“我一直在想,那個陣法會隨著我們的反應而生出變化,本就不太尋常,”我說,“我原本以為,布陣之人是在陣法外監看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後來想想不對,若他在陣法外,陣一破,他的行蹤很容易被我發現,但若在陣法之內,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我不等雲卿說話,繼續道:“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在嘉佑城郊,梅里仙君現身,我與九枝同她交談時,軍中所有人都聽到了,這便是為什麼,我不懷疑謝將軍他們,因為他們都知道九枝的身份,可布陣之人卻漏算了這一處,知道我的能耐,又不知道九枝本事的,就只剩下樓墨心一人。”
“嘉佑城的事發生時,他還不在。”我說。
雲卿無言以對。
“他有這麼大能力,暗中給同黨傳遞消息,應該不難,”我又說,“是以我們過了近鄉關後,屢屢被人先行一步,荷城布陣、蒹葭河畔撤浮橋,必定都因於此。”
“但他運用法術,你會察覺不到嗎?”銜玉忍不住問。
“他和我並非一枝,”我說,“奇門遁甲也好,在我腳心上施的封印咒法也好,都是我,還有雲卿,不會習得的術法,既不同源,那他做這些事,我也很難發覺。”
我看著雲卿,接著說:“還有,我記得你之前說過,樓墨心的過去一直不為人知,他說他做過山賊,想必也是託詞,我想,那段時間裡,他應該是個方士。”
銜玉眼睛一亮。
“我說他若真做過山賊,還怎麼入朝為官,”她說,“考學是要嚴查籍貫和出身的,做了山賊,一查就能知道,但如果是方士,就說得通了。”
雲卿還是不肯相信。
“有靈,你說的這些,還有個遺漏,”她說,“你自己也說,你和九枝平日裡形影不離,樓相真要在你腳心畫下封印,他又怎麼做到呢?”
其實這點我也沒想通,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但答案立刻來了。
“樓墨心……進來過……”一個微弱的聲音說。
九枝。
“九枝你醒啦?!”我不顧腹中疼痛,離了床鋪,兩步衝過去。
九枝半睜著眼,還很虛弱,但確實是醒了。
我抓起他的手。九枝微微笑著看我。“娘子,辛苦。”他說。
“我有什麼辛苦的……”我說著,想起林中發生的一切,一時火起,拍了一下他的頭,“你還好意思說!你有沒有點兒自制力啊?我又沒死,你搞那麼大陣仗幹什麼?”
九枝嘿嘿直笑,不說話。他面色還是很憔悴,我眼裡一熱,趕緊把頭扭開。
“九枝,你方才說什麼?”雲卿問他,“樓相進過哪裡?”
“船上,”九枝說,“我和娘子住的地方。”
我恍然大悟。
我因為暈船,在船艙昏睡的時候,樓墨心去過。
“他去做什麼?”雲卿又問。
“他說……”九枝努力回想一下,“說要給娘子把脈。”
“你呢?”我問。
“我……沒事做,就去外面走了走……”
你……
我恨不能再給他頭一下。外人進我屋,我也不清醒,你都不看著的?
不過再想想,九枝畢竟心性單純,哪想得到那麼多,也不能怪他。
“所以,樓相是趁有靈昏睡,又無人看顧,於是給有靈下了封印?”銜玉睜大眼。
我沒回答,我想聽雲卿自己說。
可雲卿還是一臉遲疑。
“確有這個可能……”她喃喃道,“只是……老師為何要做這些事?”
“還不明白嗎?”我說,“他是要阻攔你回京城繼位。”
雲卿晃了晃,好不容易站住身子。“可他……他明明說過,要匡扶我登上皇位……”
“他怎麼說不重要,”我說,“重要的是他怎麼做。他不可能直接對你下手,想來也並不打算取你性命,這才多方橫阻,拖延你回京的行程,但發現我每每逢凶化吉,便又對我出手,若我那日死在了山林里,更遂了他的意,日後他再要做些手段,就沒人可以應付了。”
雲卿說不出話,直愣愣地盯著營帳一角。
“若你還有疑慮,我倒有個法子,可以試他一試。”我說。
雲卿回過神,看向我。
“他現在一定急於除掉我,掃除阻礙,”我說,“但經歷了這些,我不可能不做防備,眼下除了你和銜玉,其餘人都以為我還在昏迷中,對他而言,這便是最好的機會了。”
我嘆口氣。“其實前兩日機會更好,幸而你有所警惕,沒叫任何人進來,既是如此,我就再給他個空子。如果他過了這一關,我保證不再疑心他。”
雲卿略一思索,明白了我的意圖。“你是說——”
我笑笑,沒說話。
入夜。
營帳內外一片昏暗。大軍駐紮在此地已有三日,夜間不掌燈,只有值夜的軍士往來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