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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路過,”我說,“覺得這邊不對勁,就過來看看,結果真的撞上了鬼。”
崔判官點點頭。“抓回去就沒事了。”
我想了想,忍不住問:“你們怎麼不早些抓她?她做鬼少說也有十七八年了,你們一點兒都不知道?”
崔判官笑笑。“忙。”
……就完了?
“陽間遊魂頗多,陰差有限,抓不過來,”崔判官解釋,“此事也是陰曹司失職,這女子的遊魂跨了多個地界,分屬不同的陰曹司管轄,幾個城隍相互推諉,便耽誤到現在。”
我有些無奈。
“她被抓回去,會如何?”我問。
“既是枉死的,就看她的心意投胎吧,”崔判官說,“她雖有過錯,倒也不是大罪,歸根結底,這樁樁件件都並非她一人而起,不會為難她,姑娘放心。”
我終於鬆了口氣。“那……我可以再和她多說兩句話麼?不會耽擱太久。”
“好。”崔判官微微一笑,把兩位陰差帶到旁邊,只留下我和那女鬼單獨相處。
女鬼如今是徹底沉靜下來了,反正她也逃不掉。
“你要問我什麼?”她問。
我沒說話,而是把手放在她心口。
一瞬間,無盡的苦楚、屈辱和惱恨從指尖湧入我心頭,壓得我喘不過氣。
“你叫靜嫣,宋靜嫣。”我說。
“這樣你就知道啦?”女鬼睜大眼,“有些本事呀,方才要是動起手來,我還真未必打得過你。”
那你肯定打不過我,放心吧。
“那……那骯髒男子,後來如何了?”我問她。
“骯髒?骯髒的,不該是我麼?”靜嫣反問。
“是他染指於你,自然是他骯髒,你有何骯髒之處?”我說,“我從不聽信什么女子清白之說,你一直都是乾乾淨淨的,非說污了清白,那也是他污了自己的清白。”
靜嫣愕然,隨即低下頭,苦笑起來。
“我早些聽得這種話,該有多好。”她說。
半晌,她重新抬起頭。“那男子,已經死了。”
“死了?”
“嚇死的,”靜嫣說,“我變作鬼後,也沒有放過他,夜夜站在他床頭向他索命,沒出幾日,就硬生生把他嚇死了。”
她眼裡露出快意。“他夫人想請道士來驅鬼,他不敢,怕事情敗露,那就怪不得我了。我只恨他死得太快,我還有好多嚇他的法子,沒來得及用呢。”
倒也正常。心裡有鬼的人,那當然最怕鬼了。
“還有一問,”我說,“盧家剩下的人,後來如何了?”
“你說姓盧的他爹娘?已經死了,”靜嫣說,“盧家上下都盼著我生下兒子,我突然消失,急得姓盧的一病不起,徒弟也跑了,他爹爹一把年紀,還要出去做活養家,累死在外頭,他娘親跟著病亡,後來我回到他家,把他帶走的時候,家裡已經破落得不成樣子。”
她撇撇嘴。“哎呀,真是活該啊……”
銜玉聽著,面無表情。我也一時無話。
靜嫣又看看我,忽然問:“你叫什麼?”
“我叫有靈,白有靈。”
“有靈……你去過地府是麼?”靜嫣再問,“地府是什麼樣?黑不黑?我最怕黑了,以前睡覺,都要央求我娘親給我留盞燈的。”
“和陽間差不多,”我說,“你不用怕。”
“剛才那個判官說要讓我投胎去?”靜嫣說,“我可以投胎成男子麼?不想再做女子了,太苦了。”
我想了想。“你還是再做個女子吧,”我說,“這一世未竟的心愿,下一世還有機會的,待你再世,世間也許就大不一樣了。”
靜嫣沉默一陣。
“對不起啊,”她越過我肩頭,對我身後的銜玉說,“我不是有意要害死你娘親……”
銜玉沒說話。她只是搖搖頭。
差不多了,我沖崔判官招招手,示意他可以帶人走了。
兩名陰差拘起靜嫣,準備把她送入地府,靜嫣一掙扎,看向我。
“等到來生,我還能再見到你麼?”她問。
“你喝了孟婆湯,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我說,“最好也別再見我了,見到我,沒什麼好事的。”
靜嫣笑了笑,隨陰差而去。
崔判官沒走,袖著手安然觀望。
“這拿鬼的陰差,居然平平無奇,”我看著那三人消失在前方,隨口說,“我還以為會見到書上說的那種,就是一個白衣的,一個黑衣的,還有個人吐著條長舌頭……”
“姑娘說的,是白無常與黑無常,”崔判官說,“他們是統領,若非大奸大惡,不會親自來。”
“那還有一個長著牛頭的,一個馬臉的……”
“那是牛頭馬面,”崔判官說,“也是統領。”
這樣啊,我還想著開開眼,看來只能下回去地府做客才能見到了。
“對了,”我問崔判官,“靜嫣走了,剩下這些男子,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