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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輛靈車上,有一口紅木的棺材,但此時車裡卻沒有一個死人,那棺材也是空的,裡面僅有一封遺書。
完
第三十二章 面具
靈車亦如棺材也似,車上的人,也像那封遺書似的,將氣氛保持在那麼凝固的空隙里。
車外面的路在不斷後退,我想這裡離市區應該越來越近了吧,因為殯儀館就在市郊,等到了他們的目的地,我就下車,去市區報警。
夜,似乎無有盡頭,時間也仿佛永遠的凝固在這裡,車外的景色也變成了重複的幻燈片。
車裡這樣的死寂持續了很久之後,我忽然看到外面閃過一道雪亮的車燈,光線在黑暗中極速的跳躍,又飛快的划過車上一張張陰冷的臉,使這輛車顯的更為詭異。
燈光如劍如雨,從車窗閃過後,又刮向後方,被淹沒到黑暗的盡頭,再不見蹤影,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
這時,車速驟然放慢,後方的棺材,連帶車上的座位都晃動了起來,也許就是因為顛簸,司機才放慢了車速吧!
我這樣想,車卻又慢慢的停了下來,司機把車停住後,回頭向我們這裡看了過來,「耗子,我們快到地方了,裡面空空的,在車上放不住,你現在就準備,化好妝後,就躺裡面吧!」
坐在身邊的耗子,向四下瞅了幾眼,看到一個中年女人向他抵過一個眼神,輕輕咳嗽了一聲,算是答應了司機的話。
我被夾在耗子與那中年女人中間有些不適,想要起身給他們讓開一條路,卻被耗子伸手攔住,並拍了拍我肩膀,示意我坐在這裡就好。
對他的動作,我感到有些局促不安,但還是沒有再站起來,反觀耗子卻從自己的位置上座起來,繞過我,從這狹窄的車廂過道上向那個中年女人走去。
我小心的看過去,見那個中年女人從座位下拿出一個四方的化妝箱,打開后里面陳列著許多東西,都是些喪葬中為死者上妝的伙什,還有一些瓶瓶罐罐,裡面裝著或白或紅的塗料和粉底
白色的粉底,像是一層糊在死人臉上的白紙,厚厚的一層幾乎可以覆蓋到臉上的五官,從燈光照過去的角度,甚至看不清耗子臉上的輪廓,就像帶著一張面具。
之後,又在那張臉上,塗上淡紅色的唇色,和略深的眼窩,為它點綴上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眉影。
這份妝容,在我腦海中持續了三分鐘左右,此時我已無法確信,那個被裝扮後的人是不是耗子了,他的神色變的越發陰森,完全像個墳墓中走出來的屍體,周身圍繞著死氣。
這股氣息在車上徘徊,讓我覺得毛毛的,隨後又看那女人為耗子帶上雪白的帽子,系上厚厚壽衣的帶子,上面鏽著墨綠色的花紋,如同詭異的荒草在夜風中擺動。
面部輪廓藏匿在一團濃密的白霧之中,他的目光也仿佛被那女人塗上了朦朧的死光,也因為這種詭異的妝容,肅靜的氣氛,使耗子脫離了人間的一切喧鬧和聲音。
他目光呆滯的盯著棺材,仿著屍體似的僵硬動作,走到棺前,又仿佛看了一眼周圍,掃過我面前時,忽然露出一個無比詭異的笑容,這笑容透過慘白的面容,更像來自於死國,讓我一想到就感覺身上發冷。
車上一片死寂,空洞的氣氛和壓抑的夜色呈現出一種說不透的可怕環境;一切都在仿照著死亡的輪廓;仿照著僵硬的動作;仿照著耗子所扮演的屍體,在這怪異的夜色中遞進。
繼而,走入棺材裡的人;步入黑暗中的車;還有一切我們感覺到的世界,都褪去它的活色,走上一條人間的絕路。
車上的棺材裡躺著一個活人,耗子的聲音卻消失了,在他剛才坐著的地方,我看到放著一張奇怪的鬼臉面具,這東西我仿佛見過,但記不得是在什麼地方了。
將那東西拿在手裡,我左右端詳,它究竟屬於誰呢?或許屬於真正的死者吧,我忽然很想詢問現在的耗子,他待在裡面是什麼感覺,這東西又是不是它剛才摘下來,或者現在又將帶上去的呢?
棺蓋被漸漸合上,幾個無聲的人推動著聲音——那棺材上發出的沉悶的摩擦聲,還有耗子身上游移不定的喘氣聲,這一切都小心翼翼的鑽進我的耳朵,儘量不去打擾周圍的環境和氣氛。
鬼使神差之下,我下意識的把面具帶在了自己臉上,透過棺材將合上的縫隙,看向耗子,「我們是不是見過!」
恍惚間,那笑容又出現在耗子詭異莫名慘白的臉上,仿佛也帶著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面具,只是更不自然,更像古代色彩鮮明而直白的圖畫,看了更加瘮人。
在棺材最後一點縫隙被閉合起來時,我驟覺他向我點了點頭,但再回過神來時,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棺材被重新合上,仿佛不曾打開過,裡面的死者也不曾發出過任何聲音。
我所記憶到的全是幻覺,只有靈車發動的聲音,和寂靜的夜色,是最為真實的,最該被我們接受的。
這註定是個詭異的夜,它仿佛下過一陣雨,從一條泥濘的馬路上穿過去,走遍了所有活人的區域,才終於來到了這個目的地,一家夜裡還亮著燈光,裡面也還有人接來送往,哭聲陣陣的殯儀館!
它在黑夜中,猶如逝者逗留的病患,被送親似的人留在這裡,安排的妥妥帖帖,也聽不到客人的冤言,每天夜裡都是賓客如雲,絡繹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