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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嵐思忖片刻,追上了那名端著瓷瓢的碧裙侍女,及時拉住她瘦弱的手。
碧嵐面露猶疑,「要不,還是我去離泉水那邊,你去修剪花枝,我們換一下吧。」
「碧嵐姑娘莫急」,碧裙少女轉過白皙清麗的臉側,將手中的瓷瓢往碧嵐懷裡一塞,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鬼王殿下交代過,換離泉水的事只能碧嵐姑娘你本人來做。我剛剛只是想去先洗淨瓷瓢。」
「原來你會笑」,碧嵐莫名感覺被鬼王又擺了一道,心裡沉悶無比,「你還會說話?」
聞言,四周環繞的七八個碧裙侍女停下了手中的活什,衝著她輕輕點頭,展顏微笑。
先頭拿瓷瓢的碧裙侍女朝碧嵐盈盈一福,柔聲解釋道:「鬼王殿下怕我們管不住嘴,吐喏無實,說話漏風,哪天會給他招來麻煩,所以才一開始就囑咐了、不讓我們與姑娘多說。」
碧嵐侷促一笑,瞭然地點了點頭。
碧裙侍女話里的起承轉合以及話背後他真實的心思,她當然能夠理解。
不就是怕她知曉他的秘密八卦嗎?
可惜真真遺憾,他還不知道,她早早便盤出了他金屋藏嬌的秘密。
……
天界。
瑞霞沖霄中,一塊巨大的陵牌赫然而立。
仙霧氤氳,一條看不見的地脈滋潤綿延一路自陵牌而下。
「水麒麟我還沒有找到,碧嵐當年也被人所救。但我已經取了一百零四位仙官的神力。聽聞,鬼界又有了新的動靜。過段時間,我會親自去鬼界取回您當年種下的創世青蓮。」
天女戀戀不捨地撫摸著陵牌之上繁華神秘的字紋,動人艷絕的臉上露出了孱弱的笑容。
「就差一點了,君華上神,您再等等我,我一定會想辦法將您喚醒。」
她斂了柔情綽態,眼裡瀰漫一層水霧,神情卻十分漠然地將袖中洶湧神力一擰一抽,凝神注入地脈中。
「眼下忘恩負義的天界,根本對不起您當初千萬年來的守護。不過,您放心,等您醒了,天界已經被我收拾得乖順許多了。」
天女臉上血色盡褪,咳了一攤血出來。
她全然不知,陵牌地下的仙棺中昏睡已久的男子,就在剛剛,緊闔的眼瞼緩緩動了一動。
……
這幾天,白日掃灑完,只待暮色一沉之時,碧嵐便都歇在了藏書閣處。
那陣琴音總若有似無地傳到她的耳邊,她也漸漸變得多夢。
弔詭的是,儘管夢中夢醒,碧嵐都會感到在心頭浮浮沉沉的悲傷。但她卻十分渴望,夢的片段,能多一些,再多一些。
夢裡無一例外是那個看不見面容的白衣仙人。
夢裡——
同樣面容模糊的綠裙少女新畫了一幅優遊山林之圖,在她側後方「欣賞」良久的白衣仙人心中有種感覺,她近來分外叛逆坐不住,要是再說實話打擊她,她怕是得氣得連夜打包好包袱走人,直直去投奔那位未曾見面的未婚夫去了。
都說女大不中留。
雖然說,那位未婚夫,也是他親自為她挑選的。
白衣仙人咳了咳,用手背抵住唇,澀然道:「不錯不錯,堪比丹青妙手。」
反正,她又沒見過真的丹青妙手畫畫是如何。
這麼一夸,她定是會被唬住。
綠衣少女聞言,果然十分高興,她捧了捧心口,「上神,以後我一定會在我們荒地里種出好多好多的樹苗跟花草,就跟我在畫裡畫的一樣,我們每日一起游山看水,你可開心?」
白衣仙人神色彆扭起來,他手指一叩、指了指兩條單薄卻不顯得伶仃孤單的歪歪扭扭的線,「這畫裡的兩節火柴,莫不是就是你跟你未婚夫?」
「未婚夫?怎麼可能?我又沒見過他。你看這個人如此風流俊雅,一看就是你啊。我畫的是你跟我」,綠衣少女十分熱情,抻開畫卷一一解釋,「你看啊這是橘子樹,這是可以榨糖的甘蔗,我喜歡吃的你喜歡吃的都在裡面。還有這些是不需要陽光也可以長得很好的花草佳木……」
哪裡有我喜歡吃的,不都是你喜歡吃的?
白衣仙人意望一眼,抬手扶上來額頭,「你的畫太過於寫意了,我實在沒看出來你畫的是花草佳木。」
眼見綠裙少女面露窘色,白衣仙人扭了扭脖子,放下手,把嫌棄藏了起來,不經編排便脫口而出描補,「不過啊,藝術就是這般,委實需要寫意。我從前見過的丹青妙手,也都這樣。畫的東西我也看不懂。你看啊,你畫的比他們畫的更讓我看不懂,這說明,你的藝術造詣,更加爐火純青、如臻無人之境……」
「也沒那麼好」,綠裙少女被哄得羞紅了臉,她反應了半天,訥訥開口道:「要不明天我還是出門一趟,再買些畫畫用的紙筆回來吧。我重畫一一幅,若我畫的寫實一些,你也能看得明白一點。」
「出門?」白衣仙人臉色微變,他撇了撇嘴,「最近還是不要出門的好。」
「為什麼?」
「因為……」白衣仙人話轉了幾個彎,落到嘴邊變成了,「因為我們身無長物入不敷出,最近手頭十分拮据……」
說完,又亂揉了一把她原本柔順服帖的發頂。
又來了,每次白衣仙人阻擋她出門都是這個理由。
綠裙少女低下頭,悶聲悶氣控訴,「談錢真傷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