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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鬼宴日子漸近, 這些瑟瑟羅裙的侍女在殿內捧著醇和熏熏的琥珀酒, 捧著滴露玲瓏的碧玉觴,置著精緻紋路的金足樽,置著蒼天青碧的翡翠盤, 日日忙碌穿梭。
這段時日, 碧嵐仍是被鬼王留在了殿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鬼王給出的理由, 自然是方便他隨時指導她的琴藝。
情花鬼去看碧嵐, 滿腹心思在嘴裡兀自打了好半天架, 皺了皺眉頭, 才含糊不清地說道:「小蔥花啊, 其實姐姐覺得,你學琴到現在,已經比鬼王殿下彈得還要好了……」
鬼王殿下他,怕是再也教不了你任何有關彈琴的事了。
就這樣,他也能面不改色地打著如此正大光明的幌子,目的還能有什麼旁的……
不過就是為了把留你在身邊,想見的時候,隨時就能見到罷了。
情花鬼有些糾結。
她以前覺得做鬼,最重要的事就是立大志向。因此,她日日盼望著除了她以外,沒什麼依傍的小蔥花兒能有出息。
但自七夕一事後,她細細思索鬼王行事的一切前因後果,後知後覺發現,她的小蔥花兒,不知何時,已經遠遠出息得超乎她的想像了。
鬼王殿下他,對妖尊複雜情感之下所挾的微妙態度,似乎不在她們所有人的預判之中。而跟妖尊同為綠瞳,又整日恰好喜穿綠裙的碧嵐,似乎當真被鬼王當成了妖尊的替身。
鬼王殿下對小蔥花兒,分明明里暗裡都是偏待。
雖然這些偏待有時候拐著七道彎八道拐,不那麼明顯,也把她自己算進其中一環,但莫名其妙點她為掃灑侍女,還日日變相找她打聽小蔥花兒現在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與喜好時……
她就應該有所警覺。
不論如何,也不該至於毫無察覺,甚至在情況不明時,就推波助瀾了一把啊。
情花鬼暗嘆了一口氣。
怪就怪,鬼王殿下每每裝得一副令人如沐春風,沒什麼城府的溫柔無害樣。
……他的皮囊,他的氣度,實在又過於惑人。
一想到小蔥花兒以前問她情花印的事,她心裡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莫非,這麼早的時候,鬼王殿下已經開始算計上了小蔥花兒?
碧嵐不知道情花鬼心裡諸多活動,鬆了撫琴的手,茫然抬起頭,「情花鬼姐姐,莫要說笑誆我了。我雖然學琴學得也算快,但差得遠地很,哪兒能跟鬼王殿下比。」
「哪裡說笑了。你的琴音,無論緩急,意境裡有眾生苦厄,無一己情思,分明更為曠達。鬼王殿下雖然琴技遠在你之上,琴彈得好是好……」情花鬼逐漸笑得很是僵硬。
「但鬼王殿下琴音里,只有囿於一個人深重的曖昧繾綣之思,聽得人肉麻心顫」,這一句,情花鬼終是忍住了,沒有說出來。
她更後悔了。
因為,情花鬼她也分不清,這樣的出息,對小蔥花來說究竟是不是好事。
尤其是,小蔥花最近看起來,比以前還要心事重重地多。但小蔥花兒瞧著顯然是在考慮些她不了解的旁的,鬼王殿下對她的態度這層薄薄的窗戶紙,尚沒有人捅破。
「小蔥花兒,姐姐問你,鬼王殿下人雖好,但對我們這些小鬼素來寡恩,從無偏心。若是鬼王殿下因為把你當成了妖尊替身,對你生了幾分憐惜,你會怎麼想?」
離去之前,情花鬼終是忍不住咬著牙開了口。
「你,會不會因為這件事感到難過?」
碧嵐默了半晌,方回答道:「姐姐,這個問題,我其實有想過。」
情花鬼有些驚訝,「你……想過?你早知道了?」
碧嵐點了點頭,「我想,鬼王殿下他,是個比我們任何人都更清楚明白事理的人。他一定分得清我是誰,我不是誰。若他真自欺欺人,昏聵到把我當成了妖尊的替身,這只能說明他雖然表面無限風光,心裡卻一直過得很苦很苦。妖尊不是很是風流,連對天界蒼慈都曾經懷善幾分麼?」
情花鬼聞言,心中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所以呢?」
碧嵐慢慢釋然,臉上浮現一個淺笑,「我跟鬼王殿下坦白過,反正他也知道我心系醴淵的沈昀。若他把我當替身,心裡好受一點,我也不會因此多掉幾兩肉,不是麼?再說,鬼王說妖尊快回來了,那時自然也就沒我什麼事了。分明她雨露均沾,怎麼就不能肯沾一點兒在鬼王身上呢?」
情花鬼無語凝噎,被碧嵐清奇的腦迴路驚著了。
你對同樣把你當替身的天界蒼慈太子殿下,怎麼全然不是這個態度?
……
轉眼間,鬼宴之日已到。
香風陣陣中,軟轎隨著一眾裊婷的仙女停在了鬼王殿面前。
絕色女子自天錦霞織的軟轎中蓮步而下,與起了一個大早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甜羹的碧嵐正好撞見。
女子撐起酥/胸半掩的身子,艷冶長睫輕掃,見只是一個面黃灰裙,其貌不揚的小女鬼,又從鬼王殿裡剛出來,絳唇微微一抿。
「這位女鬼君大人,可否容稟你們鬼王殿下,天界天女到訪,想過殿與他一敘。」
這麼一大早,她就敷好玉容迎蝶粉,塗好陌花海棠脂,迫不及待趕來見鬼了麼?
碧嵐頂著眼下一抹青暈皺了皺眉,忍不住哆嗦一陣,被撲面而來的脂粉香味激得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天女,鬼王殿下人已經不在殿內了,再說,一會兒宴席就要開始了,要是真有什麼要緊事,你可以試試在宴席上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