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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嵐接著說道:「總不能因為天界憎厭少淵上神我就跟他們唱反調拔高他吧?也不能因為鬼界鬼鬼都喜歡少淵上神,我就一定要從眾不能講他的壞話」,碧嵐小聲嘀咕了一聲,托著腮思考,「宿命、輪迴……混沌時期的事哪有非黑即白如此簡單的?我想想,雖然眼下還不能確定實情究竟是如何,但總也算有點方向了。」
「喜歡看話本子,看來對思考一事還是有所裨益」,鬼王微一頷首,輕笑出聲,「接下來的日子,掃灑之餘,你可以隨意進出藏書閣。除了你要找要看的那些正經內容,閣里也有不少趣本,你若有興趣,都可以挑著看看……」
碧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她心裡直覺鬼王殿下最近對她好像跟以前相比,總有些不一樣了。
他對鬼一向溫柔脾氣好,但對她的耐心,最近似乎超出了她能理解的限度。
細究一番,這變化,似乎是從蒼慈太子出現後,才有所發生的?
莫不是因為曾經愛而不得的妖尊,鬼王殿下對蒼慈太子的勝負欲才這麼強麼?
碧嵐心中有所攀扯,面上卻是眼波一轉,極為狗腿地道了謝,稱頌了一番鬼王殿下如何寬厚待鬼,讓她鬼生感動。
大抵是不習慣碧嵐突如其來的場面話的熱情。
鬼王殿下不置可否地僵了僵嘴角,移開眼,轉過身,什麼話都沒留,便離開了藏書閣。
碧嵐仍待在閣里,一遍又一遍念著肉麻幼稚但管用的搜書口訣。
手裡的書漸漸沉了起來。
不知道看了多久,她的眼皮開始打架,迷迷糊糊聽到了一陣清雅動人的琴音。
在琴音裊裊中,她徹底睡著了,甚至,做起了夢。
夢裡,有一個她看不真切的白衣仙人,手裡拎了一條油亮亮黑不溜秋的小魚,正蹲在暗得發翠的河邊。
目光似乎在「宰了它」跟「放生它」之間糾結切換。
過了半晌,她聽到白衣仙人對著小黑魚哈哈大笑說。
「既然你碧嵐姐姐說你做菜也沒有啥賣相,索性我今天還是放了你回去。你呀,以後還是別再來給你碧嵐姐姐添麻煩了。」
聽到「做菜沒有賣相」,小黑魚本能地只想翻白眼,最後反應卻是渾身觳觫地抖了抖。「添麻煩」的這句,它自動無視了,也沒記。
「我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看你多少有點兒靈氣,以後如果有機會,你記得要報答你的碧嵐姐姐。你的心吶,可不能跟你的皮一樣黑。」
小黑魚:……
碧嵐:……
這位白衣仙人到底是誰?他似乎認得她。可他說話,氣死魚都不償命,比十分嘮叨還要多上一分。
她不記得她有見過這樣的人。
碧嵐在夢中,昏然熏腦,眼底卻莫名一陣澀然。
碧嵐覺得恍然。為什麼,看到他,她會抑制不住想哭?
這時,一直看不見看不見她的白衣仙人偏了偏頭,目光似乎朝她的方向看來。
碧嵐心口一窒,手指不安地揉搓著裙側。
小黑魚魚尾一甩,順利滑送進了翠河,白衣仙人撣了撣身上的浮塵,他起身,懶懶散散地搓了搓手,徑直越過了碧嵐。
原來,他還是看不見她。
他口中自言自語。
「這破地方怎麼還是種不出來甘蔗?」
白衣仙人搖了搖頭,一邊走路,一邊漫不經心地踢著路上的小石子兒。
「看來我時運不濟又要輸錢與她了,嘖嘖。再過段時間,怕就是倒過來,我得為她打工做活兒了。」
原本膩在睫羽之上、懸而未落的一滴滾燙的淚珠,終究晃悠悠地自碧嵐清麗蒼白的臉龐無聲滑落下來。
第30章 傷夢
碧嵐自藏書閣醒來的時候, 已不知過了多少時日。
那段飄飄渺渺、流金瀉銀的琴音已經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屋外融融花影,隨著澹澹細風一起遲入書窗, 摩挲著翻起的書頁, 發出幾不可聞的沙沙細響。
未幾, 碧嵐若有所思地放下手中捲軸,撤回目光, 默默推門, 緩步而出。
雖然已經感嘆過不止一回。但見鬼王殿內四處都是花草佳木,碧嵐撥撥葉、嗅嗅花, 心裡難免存了幾分親近好感。
她遠遠掃了一眼幾處萎葉。
雖然心底里裝著那個沉甸甸的夢, 但掃灑的差事她分毫未忘。
於是, 碧嵐拭淨雙手,取了胰子、笤帚、枝剪等掃灑用具,嘆了一口氣,硬著頭皮念出了鬼王殿下之前教她的掃灑口訣。
「遇事不決、可托厲昀。」
碧嵐是沒有感情地照著念了, 可她心裡草草一算, 也沒算出來天上地下她何時認得個叫厲昀的人物。
奇怪歸奇怪,口訣一念,碧嵐眼前倒真真憑空生出了七八個跟她長得差不多的頭綰雙髻的碧裙侍女。
碧裙侍女面上皆沒有什麼表情, 列隊而排, 恭謹十分地從她手上一一取過胰子、笤帚、瓷瓢。
十分有眼力勁兒地只給她留下最輕鬆的蒔花弄草枝剪的活兒。
碧嵐發呆地看了看手中枝剪,又瞥了一眼最末手端著瓷瓢, 正準備朝離泉水的方向走去的碧裙侍女。
她的神色, 微微有些不自在起來。
好歹是口訣變出來, 長得跟自己差不多的碧裙少女。自己照拂不到她們反受她們照顧也就算了, 換離泉碧水的差事顯然又是最繁重枯燥的, 要是一個不小心衝撞了鬼王殿下,她們紙皮兒一般薄,分明又不會說話、不會開口解釋,到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