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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蒼慈殿下他對妖尊深惡痛極心存憤恨,所以才發泄到了你身上?」
天女手執玉碗,俯下身慢條斯理地吹了吹玉碗中冒著裊娜熱氣的名貴湯藥。眉眼清皎,神情肅然,全然不復人前嬌艷欲滴之姿。
小侍女哭哭啼啼,只一味後怕得連連伏跪稱是。
天女瞭然,拂了拂衣袖,讓她也退下了。
一室空寂,唯有藥香瀰漫。
天女凝著這一碗據說是蒼慈殿下親自為她煎好的湯藥,目光逐漸變得幽微。
「你啊你,想不到竟為我花了那麼多心思。若是你生得不這般像君華仙尊,許是我今日,紅鸞星也得為你動上一動。」
「可你既長成了這樣,就是你的過錯。你跟碧嵐,都逃不了了……」
……
碧嵐離開了鬼王殿,想起來跟將軍鬼早就約好的見面,輕車熟路地尋到了將軍鬼的住處。
將軍鬼素日便積攢了一腔對鬼王的憤恨,只掐頭去尾地聽了鬼王拒絕了碧嵐給他當掃灑侍女的內容,忍不住宣洩一氣,替碧嵐也替自己抱不平。
「小碧嵐莫灰心啊,他今日不要你,日後定有他後悔求著你去的時候。呸,堂堂一個鬼王殿下居然跟一個鬼女娃計較起來,真是不做人。」
碧嵐一邊細細嘗著將軍鬼招待她的紅棗子,一邊茫然抬起頭,「將軍鬼大人,鬼王殿下是鬼,本來就不必做人啊。」
將軍鬼聞言臉一下白了,「呸呸呸,老子上次罵他不做人,他也這麼跟老子說,他是鬼不是人,自然不必做人……」
不好的記憶一下子滿滿充斥著他的腦海,他越想越覺得晦氣,天天跟他聊兵器的女娃怎麼短短几面就被那個人帶偏了。
「你們干甚有默契說一樣的話?趕緊多吃點棗子,這棗子產自丹穴山,能補充靈力,說不定也能補補你腦子。你吃了,以後就不會誑語說些亂七八糟的話了。」
丹穴山?跟情花鬼姐姐那兒她沒嘗到的瓜子一樣,她現在吃的紅棗,也來自丹穴山?
難怪又大又甜,皮薄肉厚,沒有一點澀味。
碧嵐幾乎是眼含熱淚地看向將軍鬼。
將軍鬼卻顯然受不了這個架勢,「你回去看看,你的住處應該也放了棗子的。不夠,你再來我這兒拿。」
說到此處,將軍鬼別彆扭扭地撇了撇嘴,「不要心疼這些增長靈力的零嘴兒。反正,整座丹穴山幾乎都被他搬空到鬼界,每個小鬼那兒都有份。他多會做人情吶,哼,我們不吃白不吃。」
話及末梢,將軍鬼氣鼓鼓地又向碧嵐手裡塞了幾大枚棗子。
碧嵐滿嘴鼓鼓囊囊,心上一時間湧上各種複雜情緒。
她福至心靈想起一事。
「對了,將軍鬼大人,你有沒有見過鬼王殿下他不戴面具的樣子?」
……
第18章 作畫
「鬼王殿下不戴面具的樣子?」將軍鬼手中正盤著兩枚剩的棗核,聽碧嵐一問,棗核悻悻地收了起來,不大痛快地清了清嗓子,「怎麼沒見過?他不就跟一剝了殼的雞蛋似的,長得一點兒品味也沒有,還沒這兩棗核霸氣。難堪大任,委實難堪大任。」
碧嵐笑了笑。
她已經習慣了,將軍鬼不管評價鬼王殿下任一方面,最後都無一例外要跟「難堪大任」四個字聯繫掛上鉤。
棗核的尖端硌到了手,將軍鬼攢眉咬牙,忍不住嫌惡地連切了好幾聲。
碧嵐眼神閃爍,話鋒一轉,「將軍鬼大人,那,你可會作畫?」
「作畫有什麼難的?豆芽小菜一碟罷了。」將軍鬼想也沒想,扔了棗核,挽起繡滿大芍藥的袖子,「少淵上神可是誇過我,說我畫畫的水平,可是不輸丹青妙手呢。」
碧嵐一愣,眼中隨即浮現出驚喜的神色。
「將軍鬼大人能不能幫我畫一幅畫?」
「若是別人,別說一幅筆墨,就算只有一個字,老子都不想給的。但既然是你小碧嵐……」只要不提鬼王殿下,將軍鬼心情便是尚可,頭頂便是晴天。
他搓了搓手,扭過頭招招手,吩咐鬼婢去拿筆墨紙硯,又轉過臉向著碧嵐的方向問,「畫什麼?刀槍劍戟還是斧鉞鉤叉?」
碧嵐搖了搖頭,尷尬一笑,聲音很輕,「我是想讓你幫我畫沒有戴面具的鬼王殿下。」
「什麼?」將軍鬼瞳孔放大,凜然一驚,袖口的大芍藥一陣抖落、也像瞬間失了色一般。他側首避開,心寒齒也冷,「你要我畫他作甚?畫他又不能辟邪,畫他多浪費我橫溢得不得了的才華。有這趟功夫,還不如帶你去看看我新得的魔神後卿的劍。」
碧嵐素來知道將軍鬼的脾氣,本不願再多做勉強,她吐出一口氣,心中攀扯著這個法子已經斷了、那以後到底怎樣才能知道面具下的那張臉長什麼樣子。
但將軍鬼罵罵咧咧了一會兒,又倒了半天鬼王如何不做鬼的苦水後,眼瞅著碧嵐神思不屬以為她因為自己剛剛的拒絕受了多大打擊。
將軍鬼眉一豎,腳一跺,終於還是不忍心碧嵐失望,頭一扭,走到書案邊,嘩啦啦地鋪開了紙筆畫卷。
「罷了罷了,上回是鬼王殿下因我發難,才連累了你遭池魚之殃去了林兮閣。小碧嵐,這幅畫,權就當我給你賠不是吧。」
話及末梢,將軍鬼手腕靈活一曲,伏案抻紙,無比專注地緊盯著筆端。筆觸便如同他袖口的大芍藥一樣緩緩盛開。將軍鬼描完了曲線,又描直線,描完了直線,又沾著顏料歪歪斜斜地填充。咬著筆頭,一會兒輕筆,一會兒重彩,一個細節也不放過,可謂是揮墨潑毫,一揮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