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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人散發出陌生的矜貴氣息。
等到一切順利完成,已是翌日清晨。
郁青伸了個懶腰,長舒了一口氣,撫摸匕首的刀鞘,少女的細緻清麗與鋒刃的翡色光相映照,更顯得容色照人。
又覺得還是差了點什麼,東看西看,思來想去,最後在刀鞘上刻下一枚小小的糖果——
或許多少能平衡下它極重的殺伐之氣吧?
倒是比她想像的更順利,一切比預計時間提前兩天完成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從來沒做成過什么正事,郁青有種久違陌生的興奮感,臉漲得通紅。
她期待,一遍遍描摹沈昀收到她禮物的表情和眼裡的光,即刻心雀躍不已,當下如鹿亂撞。不自覺飄飄然起來,幻化成一片輕雲,在無邊興奮上空升起。
郁青本就天分充盈、心性灑落,醴淵的內憂外患先撇去一邊——沈昀雖然愛笑,但很多時候旁人並不能感受到笑容蘊著任何一絲暖意。她很想看到沈昀眉眼彎彎……
想看到他,發自內心的高興情緒。
如果他能喜歡這份禮物,出聲誇誇她,那更再好不過了。
生辰禮物還要藏幾天才能送出,郁青坐立皆是興奮。
或許,守住秘密,不能分享,這比繪製圖樣、完成契約的過程艱難地多——
既然按捺不住,那就出去走走吧。
出來一走,不知怎麼就走到了沈昀所居殿外。一列黯淡神色空洞神情的侍從圍著殿。
郁青擰了擰眉。
「咳……」
咳嗽聲很輕,但郁青還是及時敏銳地捕捉到了——
是沈昀。
沈昀有寒疾,寒為陰邪,其性凝滯。
前幾日夜裡露氣甚重,著一襲雪白銀絲暗紋長袍的年輕男子站在樹下,一雙桃花眼斂了春色只余清冽,眼角輕佻,仿若花色,冷意翩飛。
莫不是那個時候又沾染了寒氣?
郁青眸光一黯,想著自己準備的禮物再好,也逃不過原是一把冰冷的兵器。
內心擔心有之,苦澀有之,五味雜陳。
她想進去看看他,但這一排侍從都警覺地睨她,意味再明顯不過。
——明為保護,實則軟禁。
她望著他居處的方向,目光沉熾。過了一會兒,表情反而鬆動下來,只是更堅定地往相反的方向跑——
她想去找裴易問問情況,為何那夜能出門,現在沈昀反而被限制了出入自由。
也想,找他討要些布料,再多準備一份新的禮物。
她有多少疑問就有多少憂懼。但有多少憂懼就會有更多堅定——沈昀不會有事。就算她有事,沈昀日後也能一世長樂長安。
心裡揣著事,郁青一路低頭跑,未曾察覺眼前有人,冷不防就撞了上去——一張照道理說應該第一次見到,但又說不上來的十分熟悉的臉。
這樣的感覺非常怪異。
這個人長得天生和善又悲憫,極其穩重清俊的青年模樣,如果不是眼裡暗藏了幾分輕易不為人察覺的俏皮跳脫。
郁青很快明白——假鳳虛凰,這是一個有意女扮男裝的姑娘。便也沒想拆穿,見這個人也沒被撞得厲害,道了生歉,堪堪拂過,惦記著找裴易一事,當下行禮準備離開。
「你……你果真是碧嵐?」面前的「青年」嘶了一聲。
「你怎麼知道我這個名字???」郁青頭皮一陣發麻。莫非她能一眼看穿十方六道的本相,看出來她是往生海邊那個散鬼碧嵐?
「從前的事你當真不記得了嗎?我哥,我,還有水麒麟……」
一些已散去的疼痛驀然又開始作亂。郁青努力搜尋,也沒有想起來何時與這個人以及她口裡的哥哥、水麒麟片刻結交相識過。
好像確實有一些記憶,憑空抽出了。一旦有人念到那段記憶里存在的人,掐頭去尾而失去記憶的那個人就只剩茫然的痛——
郁青委實不喜歡這種感覺。
但是又有另外一種異樣的感覺滋生——
她不討厭,甚至說有些喜歡眼前這個人。
就像武功全廢的人依然有從前的肌肉記憶,對於眼前這個照道理第一次才見的人,她好像習慣性不可控地帶了好感與親切。
「我想找一些布料做百家長壽被,你能幫幫我嗎?」沒有去計較究竟,眼下找布更為重要。
裴將軍說到底也是男子,還是找女兒家幫忙找布料更為妥當。
這個宮裡郁青也不認識別的人,今日她撞的這個,雖然說的話讓她天靈蓋都發麻,但看上去她足飾珠璣,腰金佩玉,衣裘冠履,莫不貴重。且在宮裡出入自由,想來至少是個能幫上忙的貴人。
是以,適才郁青斗膽開口,提出央她幫忙找料子。
「哈?你要做被子,是想給我……沈慈?你記不記得從前你給我哥做的……噢不,我哥沒要轉手丟給我的裝食盒的套子,針腳不濟就算了,還生生比食盒大了幾個尺寸……」
眼前的人如遇故人,一臉喜色掩不住,自顧自沉浸在細枝末節的回憶里滔滔不絕。
說了一會兒她也感覺到不對,眼見碧嵐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看來是自己揭老底揭得太多了。
也對。在她的記憶里,碧嵐向來臉皮薄、總是掛不住。
咳……
心生歉疚,她趕緊找補:「你剛才說布料是吧。司衣坊今天沒人當值,我帶你一同前去找找,你相中什麼布料相中多少,也別怕糟蹋腌臢,一齊拿回去,不夠再找我,放心大膽去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