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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字字懇切,神色茫然又小心翼翼,可謂是唱作俱佳。
如果不是先生不願意將時間浪費在其他人身上,她甚至能當場寫出一篇小作文來。
溫念覺得,像這種聰明人,干為虎作倀的活實在是可怕。
好在她現在有著決定一切的籌碼。
她笑著說:「既然是先生定下的規矩,他就有權利更改。」
用後世的說法,這叫「最終解釋權歸舉辦方所有」。
「溫小仙子。」廖聽露眼神複雜地看著她,「我知道有人曾經打過您的主意,冒犯了您,但他們都已經死了不是麼?何苦要遷怒其他人呢?」
溫念:「我對他們動手,並不是因為他們冒犯了我,而是因為他們為一己私慾而做了惡事。」
因為世界觀的更改,她將「惡人」的標準下降為「因為自私而傷害他人的人」。
修仙者因為矛盾而打打殺殺很正常,但騙人進門殺就屬於作惡了。
廖聽露感覺自己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但因為說這句話的人太過認真,也掌握著懲惡的資本,她並沒有笑出來。
只能落寞地說:「那在您看來,我也是惡人了。」
溫念:「給油鍋添火的人,怎麼不算兇手呢?」
惡語都能致死,更何況廖聽露乾的是人命買賣,不能因為不是她殺的,就判定她無辜。
「您是先生唯一的弟子,大約不知道家中子弟眾多,不受重視為人踐踏的感覺。老祖讓我好生侍奉先生,我卻在病好了之後,連先生的面都見不到,只能琢磨為桃花村做些什麼……這裡所發生的一切,難道不是先生所默許的嗎?」
廖聽露雖然沒有明說,但溫念從她的眼神里讀到的未盡之言:那先生在你眼中,也算惡人嗎?
自詡公正的人,總是害怕別人指出自己的私心,從而降低懲罰的力度。
但溫念不要臉(劃掉)。
「默許?不,他只是漠不關心而已。」她態度坦蕩,「這樣不好,我之後會教育他的。你放心,雖然你看不到,但我會說到做到。」
「……」廖聽露放棄為自己開脫,語氣變得冷硬,「您的行事風格,其實與我們沒什麼不同,僅僅是因為在懲戒惡人,便不算作惡麼?您確定自己所審判的每一個都是罪無可赦的?還是說,您僅僅享受著審判別人的快感?」
人們總是能輕易地說出恨不得將惡人千刀萬剮,讓他自食其果的話,但如果真的有人這麼做了,他們又會對實施者投以驚懼的目光,拼命遠離。
事實也似乎一直在說明:屠龍的少年終究會變成惡龍,以惡制惡的人也終究會罪孽深重。
溫念並不意外自己會有這樣的未來。
但即使變成了惡龍,她也要咬著惡人的脖頸一起墜入地獄。
所以廖聽露的話沒有給她帶來任何觸動,她只是笑著對身側的人說:「您願意為我殺了她麼?」
劍光一瞬冷,隨後桃花溫柔地落在血中。
當雨停下的時候,兩人正好走到村子的另外一頭。
屋內,齊玉小心地透過窗子,看到溫念明明撐著紅傘,卻像是一塊凍人的寒冰。
他卻突然放心了一般,推開窗戶,和對方打招呼:「先生,溫姑娘,你們這是要出去麼?」
溫念偏頭,想起他是那位妻子中毒又險些變成傀儡的公子,緩和了表情:「準備出門走走,令夫人如何了?」
「她前幾日便醒了,只是因為虛弱,又修養幾天,多謝先生醫治。」
司塵手裡的劍還沒有收回,但他的神情和以往並無不同:「令夫人體內的毒已經清除,但傀儡毒傷及魂魄,可能會令她忘記一些事情,不必太過擔憂。」
「能夠醒來就已經很好了。」齊玉表現得很知足,「二位此行,應當不會回來了吧?」
溫念:「不了。」
破地方沒什麼好懷念的。
「挺好的。」齊玉顯然對村裡的一切事情有所察覺,但並沒有將罪怪在他倆身上,「你們相伴而行,若不分離,自是何處都可為家。」
溫念覺得他誤會了,但仔細一想好像又沒有誤會,便沒有多說,略作告別,就繼續前行。
比起上次的倉促,她這次是光明正大地出門。
總是值得慶幸的。
在溫念和司塵都沒有注意的地方,被遺忘的藥房管事從失去意義的工作崗位離開,來到同樣被遺忘的血玉樹面前,一劍劈開它。
在樹幹與樹根的交界處,有一封信安靜地在裡面躺了許多年。
第33章
桃花谷方圓百里,只有一家客棧。
所以溫念理所當然地將這裡選為落腳點。
兩人走到門口,店小二便熱情地將他們迎進去。
修仙者經營的客棧好像和武俠小說里的類似,大廳坐著五湖四海,各行各業的客人,不同的是大部分人身上都有病。
溫念醫術不行,斷病的本事還是有點的。
這些人中,有丹田受損,有劇毒入骨,有經脈俱損……多是些難以醫治的重病,怪不得想去桃花谷碰碰運氣。
溫念頗有興致地在大堂里找了個位置坐下,點了些招牌酒菜。
司塵坐在她身側,替她把脈,想著今日用些什麼藥。
溫念坐了一會兒,沒有聽到任何交談的聲音。
修仙者到底不一樣,說話都知道用隔音術,她的修為在這裡墊底,自然什麼都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