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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為她當眾調侃他小心眼而生氣?
「我高不高興,對你重要麼?你不就盼著我不高興?」
「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我該氣你……」
或許是元空澤露面,致使他心態焦慮;或許是她誤打誤撞,揭穿他隱秘的心思。
他驚覺她被人搭話時心生不悅,更懊惱於此幕竟然被她發現,甚至還為她婉拒對方而放鬆下來。
這種失控狀態讓他自我厭棄,總感覺體內有一股鬱氣,正在五臟六腑遊走,四處尋找著爆發口,想要快刀斬亂麻地理清一切。
斐望淮索性停步,回頭直視她,語氣頗鋒利:「為什麼看我臉色就說不去?為什麼要管我高不高興?」
為什麼她要在乎他感受?
楚在霜不懂他突然發難,被一連串問題砸蒙:「因為是朋友?」
他聽完這回答,靜靜地注視她,隨後垂下眼,斬釘截鐵道:「我們不是朋友。」
她察覺他的黯然,忽感覺喉嚨發澀,乾巴巴道:
「……那是什麼?」
空氣突然凝滯,二人都不說話。
月白芸水袍被腰間銀飾所束,更將眼前人襯得挺拔脫俗。
好半天后,他蹦出兩個字,如石子擊心湖,濺起陣陣波紋。
「仇人。」
話落,俊美青年抬眼望她,黑眸里映出光亮,像潛藏跳動的火。
只是目光短暫相觸,卻熾烈得要吞沒她,以至於他用詞寒涼,都沒辦法使人信服。
第六十四章
或許精通幻術的他本就是謎,她分不清他的嘴和眼,哪一部分在傾吐謊言。
又或許她看清了,卻也沒膽子戳破。
欲說還休,影影綽綽,如有小獸在心尖抓撓。
楚在霜不知為何扭捏,她避開他灼人的視線,磕絆道:「行,仇人就仇人,我的仇人朋友,我們拿完點心,可以回去了麼?」
斐望淮都等她追問,不料她居然會退,他一拳砸棉花上:「你倒是好脾氣,我說是仇人,你都不翻臉。」
楚在霜沒好氣道:「不然呢,總不能跟三歲小孩計較。」
他正話反說次數過多,總是嘴巴極壞,實際行動相反,連她都習慣了。
那雙杏眸被酒意浸泡,如同沾染瑩潤的光,連挑眉朝他翻白眼,都靈動率真得可以。什麼都不知道,看著毫不設防,完全將他視為好友,肆無忌憚地流露諸多情緒。
他都直言是仇人,她居然也不相信。
但他寧肯她懷揣戒備,自己反而就不感棘手,不會在信賴面前搖擺不定。
斐望淮:「怎麼什麼都不計較?難道這天下就沒有你想爭取的事麼?」
「有什麼可爭的?」楚在霜不明其意,「這天下多我一個不算多,少我一個也不算少,沒什麼非得由我來做的事吧。」
或者說,倘若她真是壁畫上的滅世之人,那唯有她能做到的事,永遠都不要發生才好。
「萬一哪天門裡派你離島,就像小組賽複試一樣,你必須去做呢?」
「你可真看得起我,以我目前的修為,就不可能輪得到,這不是上趕著出門給爹娘丟人現眼?」她思及陰陽太極球緩慢的修行速度,嘟囔道,「我踏踏實實待在門裡,有事種點靈草練練氣,沒事讀些閒書下下棋,不給他們添亂就算好了。」
「踏踏實實待在門裡?一輩子都不出島?」
「對,待島上也沒什麼不好,不想打打殺殺不行麼?」
斐望淮認真地審視她,妄圖找出撒謊的蛛絲馬跡。
多年來,他都在醞釀仇視她的情緒,卻屢屢被她的磊落擊敗。夢中的她出劍果決,但面前的她毫無殺氣,她還什麼都沒有做。
他應當恨她才對,可沒恨她的理由。
楚在霜被他盯著,她滿臉不服氣,微抬下巴道:「怎麼了?你該不會又要說我沒出息?」
「不。」他緊繃的神情柔和,好似初春枝頭的積雪,寒涼被日光融化,總算流露出笑意,「確實適合你,沒什麼不好。」
他只是突然想通了,倘若她一輩子不離島,確實不殺她也可以。
只要她沒被放進支援四象玖洲的隊伍,那他們很難像傳魂入夢中持劍對峙。
*
楚在霜和斐望淮回到蓮華宗坐席時,宴席進入後半場,連桌邊人都變少了。
李荊芥:「你們動作好慢。」
楚在霜將豆花糕放桌上,她左右環顧一圈,問道:「我哥和秦歡姐呢?」
「掌門剛才過來一趟,找他們說門裡的事。」蘇紅栗道,「她還問你去哪裡了。」
楚辰玥忙裡抽空探望兒女,誰料女兒沒在座位,陰差陽錯地岔開了。蓮華宗事務繁多,楚並曉和秦歡時常幫掌門分擔,估計又去忙碌。
楚在霜瞭然地點頭,正對錯過一事可惜,誰曾想迎來另一位。她感覺肩膀被輕碰,回頭一看卻沒瞧見人影,在小釋出言提醒之下,才發現紗幕後的父親,起身道:「我過去一下。」
三人順著她抬腿方向一看,瞧見不遠處的肅停雲,自然沒什麼異議。
「爹爹,你怎麼出來了?」楚在霜走到他面前,「你們不是要談事?」
蓮華宗高修要負責接待,基本都忙得腳不沾地,下樓逗留的時間不多。
「一群人互相瞎吹,沒什麼有用的,我就偷溜出來。」肅停雲欣慰道,「霜兒,我就知道你頗有天賦,不聲不響地拿下第一,剛才曉兒還跟我講述複試,你在比賽里大顯身手,不愧是停雲湖弟子!」